成磊一进舞池就把手放在杨随意腰上，转过她的身体跟自己面对面，“来，咱们跳舞。”
节日夜店舞池的人口密度完全可以跟春运时候的北京火车站相媲美，人头攒动，挤挤挨挨，杨随意被动地跟成磊贴得很近，呼吸相闻，肢体更是难免相触。
杨随意还带着那种眉眼弯弯的笑容，看向成磊的目光不无戏谑，好像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可能是因为杨随意的目光，也可能是因为身上的服装，成磊跳了一会儿就鼻尖出汗，俯下身体在杨随意耳边大声说：“咱们过去坐，喝点东西。”
拉着杨随意穿过人群，走到一个卡座，里面几个男女纷纷打招呼，有的叫“磊子”，有的叫“成少”，一团热闹。
成磊就给杨随意介绍，这是张三这是李四，这是王二麻子的马子，介绍到核桃大买主小Q时，杨随意不禁多看了几眼，果然肥头大耳，不同凡响。
然后介绍杨随意：“这是我的妞，杨随意。”
杨随意笑着跟大家打招呼，手却伸出来在成磊的后腰狠狠拧了一下。众人哄笑着让成磊喝酒，杨随意笑着坐在了成磊身边。
笑闹中大家迅速熟悉了起来，小Q就问杨随意：“成嫂，我有点好奇，你这么漂亮，怎么能看上磊子呢？”
杨随意瞪大眼睛：“当然是成大少整天围追堵截死缠烂打上蹿下跳地追我，我才勉为其难地搭理他一下啦。”成磊配合地做出一颗红心奉献给杨随意的怪样，招来众人一致鄙视。
小Q：“成嫂给大家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我们啊，是在一个婚礼上认识的。哪天我多喝了点酒，手机不小心掉了，然后成磊捡到了我的手机，再然后他就借着还手机的机会……大家都懂的，啊？”
“婚礼？”小Q摸摸脑袋，“哪个婚礼？为什么我没参加？要是我去了……”
“咳咳”，成磊打断了小Q的追溯，“来，喝酒喝酒……”
坐上成磊的车回家时，已经两点多了。
成磊边开车边说：“这么晚还回家，我给你开个房算了……”
“别得寸进尺啊，”杨随意脸上还有没散去的绯红，“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怎么不知道我莫名其妙就成了谁的女朋友呢？”
成磊嘿嘿地笑着，“怎么，委屈你了？”
“当然，”杨随意毫不客气，“我的梦中情人一定要英俊潇洒，高大威猛，有一天他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没有七彩祥云，玛莎拉蒂行不？”成磊笑着问。
“驾着什么来不重要，英俊潇洒是第一。”
成磊：“那我岂不是没机会了？”
杨随意：“你还真有自知之明。”
车里的气氛冷了下来，杨随意有些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
“其实，我特羡慕你，你总是那么快乐。”在等红灯的间隙，成磊终于打破了车里的宁静，“杨随意，你做我女朋友吧！”
杨随意并没有太多意外，轻巧地问：“凭什么？我的男朋友必须是我喜欢的人，你凭什么让我喜欢呢？”
成磊皱起眉头：“我能让你快乐。”
杨随意咬着嘴唇思考。
绿灯亮了，成磊开车前行，“我会对你好。”
杨随意还是不吭声。
“而且，我能让你过上好生活。”成磊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的秘密倒出一半：“杨随意，我不是故意骗你，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穷。”
杨随意震惊地看向成磊，成磊的脸被车外的霓虹映得一会亮一会暗。
“我开的这辆车，真的是我自己的。”
“棉花真的六万多？”杨随意坐直身体。
成磊点头。
“黑猪王子真的比一辆帕萨特还贵？”
成磊继续点头。
杨随意一下子扭过脸看向窗外，再也不与成磊说话。
车停在小区门口，杨随意径直打开车门，下车，没有跟成磊道再见。
成磊也下车，看着杨随意的背影，大声说：“杨随意，我不是诚心骗你。”
杨随意还是自顾自往前走，成磊咬了咬牙：“杨随意，我只不过是想跟一个人一起分享我的喜悦我的悲伤我的一切，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杨随意的身影停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地走进夜色。
杨随意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原知秋正一个人在喝闷酒。
杨随意边换鞋边问：“怎么了表姐？大过节的。”
原知秋又喝了一杯，放下酒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工作上发生一些事。”当然还有捉摸不透的爱情，不过原知秋没有说出来。
“工作上还有事能让你郁闷？”杨随意拉过椅子坐在原知秋身边，惊讶地说：“我以为你早已修炼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呢！”
原知秋苦笑：“武林盟主之上还有扫地老僧呢，谁敢说自己唯我独尊？我就是特别倒霉点，碰上东方不败了。你不投靠她，就会被她追杀；你投靠了她，就会被很多人追杀。这个选择不是道德问题，其实是个数学题。”
杨随意似懂非懂，“难道没有别的路吗？”
原知秋：“要么就自己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可是你表姐我呢，在现在这个江湖里，没有这个能力，和机会。”
“那你投靠了东方不败吗？”
“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可惜没人理解我。”原知秋叹了口气，“我就像得了绝症的令狐冲，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杨随意虽然懵懂，也说了句大实话：“可是表姐你别忘了，活马最终也会死。”
真心团购网办公室，一派大战过后的狼藉景象。
地上散落着许多纸片，桌椅都东倒西歪，王伟皓和吕宝索性躺在了凌乱的办公桌上睡得正香。
马励睁开了眼睛，活动了一下因为趴在桌子上睡而变得酸疼的肩膀。
洗漱过后，马励拿了把笤帚开始扫地。扫到易志强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早！”易志强头发蓬乱地跟马励打招呼。
“早。”
易志强耙了耙头发：“别扫地了，咱们一起去买早饭吧！我一个人拿不了。”
马励看了看还没睡醒的王伟皓和吕宝，点了点头。
“好像很久都没看到早晨的太阳了。”易志强用手挡着眼睛，“都有点不习惯了。”
“这一个月你就没下楼，古代的小姐也不过如此吧。”马励调侃道。
“这回，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易志强感慨，“我了解锐一，今天他一定会来找我们，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你们是大学同学？”马励有些好奇，“你们俩太不像了。”
“确切地说，我们只能算是校友，都曾经在密歇根留学。他学经济我学计算机，我们曾经租了同一个房子，就成为了朋友。而且我们当时在美国还一起做了一个游戏装备交易网站，我做的架构和开发，他负责运营，回国之前，他给卖了出去。”
“哇，这么厉害！原来你不是第一次做网站啊……”马励惊叹。
“你不会以为一个网站随随便便写几行代码就能建起来吧？”易志强笑着看向马励：“技术管理、分析、架构、开发、测试、运维……在我们的公司注册之前，我就已经做了好多准备工作了，我们的网站才能这么快就上线。”
马励跟易志强并肩走着，半晌才说：“对不起啊，我只知道你辛苦，但是我没想到你那么辛苦，注册的时候还跟你吵架……”
“没什么，”易志强伸个懒腰：“你说的很对啊，作为一个团队，我们必须团结沟通，这次的翻身仗还不是靠你？我有自知之明，做市场，我不如你。”
“我们也别互相吹捧了，先看看吃点什么吧，我肚子饿了！”
看着马励奔向早点摊，易志强摇摇头笑了。
马励和易志强拎着大包小包的早点上楼，刚出电梯，就看到史锐一站在他们办公室门前，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穿正装的年轻人。
听到电梯响，史锐一回头看到易志强和马励，轻松一笑：“我来给你们送钱来的。”
那晚听过音乐会之后，Peter的态度就有些不同了，不再殷勤地关注原知秋的一举一动，不再帮她留心新的咖啡杯，偶尔在茶水间遇到，也不会再主动上前攀谈，不得不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尊称原知秋一声“原老师”。而原知秋，虽然对他的变化有所察觉，却无暇顾及，因为她最近实在是焦头烂额。
Mary郑给她的名单上，只有Judy一个人了。
原知秋端着杯子走到茶水间，人人侧目，本来窃窃私语的几个人也顿时停了口，看向原知秋的眼神都不是很友善。
原知秋头更疼了，面上却保持着微笑，还跟相熟的几人打招呼。
原知秋接完水，靠在吧台边啜饮。扫视了一圈，目之所及，同事们纷纷避开她的视线，好像跟她对上眼，下一个被炒掉的，就是自己。
原知秋觉得自己好无辜。
Mary郑这一招真狠，把敌我矛盾直接转化为人民内部矛盾，原知秋一周之内连炒5人的丰功伟绩，让大家直接把她当成了Mary的天字一号走狗。原知秋叹了口气，自己已经尽力了，在公司规定允许的范围内给炒掉的几个人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还好，Mary郑好像并不在意这点小钱，还好，人民内部矛盾都能用人民币解决。
可是Judy……
正想着，Judy端着杯子走了进来，可能是感觉到了茶水间的诡异气氛，她故意活跃气氛：“哟，这是怎么了，鸦雀无声的，夹道欢迎我呢？”
看到了原知秋，接着说：“还是……欢送我呢？”
原知秋朝她笑笑，“Judy，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Judy很明显知道那一刻还是来了，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沮丧：“最后的晚餐？”
原知秋不知道如何回答。
晚餐定在了一个川菜馆。
原知秋，Judy还有Linda，围坐在一个小圆桌旁。
Judy喝了点啤酒，抽着烟、拍着桌子骂娘。
“她郑秀丽有什么？没才没貌没学历，把LV拎得跟蛇皮袋似的，英语说得跟结巴似的还偏偏嗓门那么大，口红的颜色从来就没对过，无论香奈儿几号也盖不住她身上那股子土腥味。爆发户不是没见过，那么急赤白脸迫不及待气势如虹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真******倒霉，怎么偏偏就是她爬上去了呢？”
一个和谐小团体即将分崩离析还是有几分伤感，原知秋看着Judy沉默不语。
Linda劝慰Judy：“你不用生气，她这种人也不会得意多久，反正你有能力，换个公司一样能飞黄腾达。”
Judy还是不能释怀：“我觉得郑秀丽的升迁太诡异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你们说，她是不是爬上了大BOSS的床？”
Linda犹豫地说：“不能吧，在公司里，她既不算年轻也不算漂亮……”
原知秋根本不会参与这种讨论，这事实不是明摆着吗？Mary郑肯定是搭上大老板了呀！要么她一个毕业10年的大专生，凭什么压过那些海归、博士和硕士，坐上行政部总监的位置，而且还能在公司里颐指气使？
至于她不年轻也不漂亮，可是她就偏偏入了大老板的眼，你可以说大老板口味重，可是何尝不是因为Mary郑善解人意、投其所好、懂得抓住机会呢？老板选她，或者是因为她已经放弃了想要个名分的想法，安全起见吧。
Judy拿过一瓶啤酒，放在原知秋面前：“Lucy，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从没怪过你。但是，由你来跟我说这些话，我还是心里很不舒服。来，咱们干一个！”说着对着酒瓶，直接喝起来。
原知秋知道今天不喝是不行了，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满，也一口干掉。
Linda看着气氛有些低落，也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上啤酒：“我也干一个。”
原知秋劝Judy：“你少喝点，当心明天头疼。”
Judy忍不住抱着酒瓶哭起来：“我都快结婚了啊，你们知道么？这个时候失业，我都不敢跟我男朋友说，我们还有25年的贷款啊，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啊……”
原知秋不知道如何去宽慰她。
Judy不负众望地喝多了，Linda也醉眼朦胧，原知秋拿出Judy的手机打电话给她男朋友，请他过来接她。
送走了Judy，原知秋问Linda：“你还成吗？需要找人送你回去吗？”
Linda掏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我刚才已经叫人来接我了。”
原知秋结好账，走回位置：“我还是等你走了我再走吧，你喝的也不少，我不放心。”
Linda坐在那里只是笑，好像真的已经醉得失去意识。
原知秋叹了口气，安慰什么的都是次要的，还是想办法帮Judy介绍个工作最能解决问题，可是想找同等职位和薪水的，哪儿有那么容易呢？
原知秋正在沉思，就听到一个声音在门口喊：“Linda？”
原知秋张嘴回答：“在这边……”抬眼一看，剩下的话就卡在了嘴里。
来接Linda的是Peter，Peter邓。
Peter看到原知秋也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走过来说：“Linda喝多了，打电话叫我送她回家。”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原知秋的反应不像平时那么快，“哦，你送她回家，好，挺好的……”
Peter正弯腰去扶Linda，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原知秋说：“用我帮忙吗？喝醉的人都挺沉的。”
“不用，”Peter沉声说：“没想到你除了低估我的智力，连我的力气都要低估。”
原知秋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有没有，我就觉得有你送Linda回家挺好的，我挺放心的，真的，挺放心的……”
Peter不知为什么好像突然生了气，扶起Linda发泄不满一样挤开原知秋，“行了，知道你放心我，原老师。”说完扶着Linda走出饭店大门。
原知秋穿上大衣，走出饭店的时候，看到Peter正把Linda扶进出租车。Peter回头正看到原知秋站在饭店门口，犹豫了一下，跟着上了出租车。
原知秋愣愣地看着出租车从眼前开走，愣愣地站在风里，良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