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没有照顾好公主。”舒云轩一脸愧色,“原本听了太子殿下和木姑娘的话,想要带公主去清凉之地休养,谁知道正做着准备,公主却病倒在床,实在是……”
木清洢想起方才进来时,确实看到院子里放了几口大箱子,看来是准备装家当的,如此说来,舒云轩是当真打算带着苍语蓉离京了?莫非他跟苍澜洌同谋的,并不是谋逆之事,还是说他另有计划,即使暂时离京,也不会受其影响?
“都是我不好。”苍语蓉抬头看向舒云轩,含情脉脉,“云轩,是我拖累了你,你整日为了照顾我,什么事都做不得……”
“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该让木姑娘笑话了。”舒云轩温柔一笑,“你我是夫妻,还要讲这种客套话,不嫌太生分了吗?”
对,就是这个。
木清洢终于察觉到之前她一直觉得舒云轩和苍语蓉之间的不对劲是什么了,就是他们夫妻两个之间太客气,客气的不像是夫妻。相敬如宾的婚姻固然是好,但如果过了那个限度,那就绝对有问题。
“是,是我不好,又多话了。”苍语蓉羞涩一笑,脸又红了起来。
“公主,请容我先替你把脉。”木清洢一边看似无意地注意着舒云轩的动静,一边吩咐霍雨彤将药箱打开,把药帎拿出来,摆在床上。
“好。”苍语蓉微一点头,伸出手来。
木清洢伸手搭上她的脉门,仔细诊起脉来。
正是这会儿,宫夜走了进来,“侯爷,皇上口谕,命侯爷即刻入宫。”
“知道了。”舒云轩摆手示意宫夜退下,歉然道,“木姑娘,我必须即刻入宫面圣,语蓉的病就拜托你了。”
“不敢,侯爷只管忙。”木清洢略一欠身,表示自己正在诊脉,不好中断,“我必会竭尽全力医治公主。”
“有劳。”舒云轩握了握苍语蓉的手,“公主,我现在入宫,很快回来。”
苍语蓉一笑点头,“知道了,自己小心。”
舒云轩说声“知道”,随即去另一间房换上朝服,入宫面圣。
木清洢神情依旧平静,心下却是雪亮,知道这是苍澜渊在巧妙地替自己创造机会:只有舒云轩不在府内,她才能查到些什么,否则有他在,一切都是枉然。
苍语蓉忽地叹了口气,“父皇召见云轩,想必又是为了官员被杀一事,我真不明白,父皇为什么就听信那些人的话,怀疑云轩,根本就没那回事。”
“哦?”木清洢其实已经听到一些传闻,却有意装出很吃惊的样子来,“皇上怀疑是侯爷做的?这怎么可能,我看侯爷温文尔雅,根本不像是邪恶之辈!”
“人心不平而已。”苍语蓉眼中刹那闪过一抹冷意,很快又恢复柔弱样,“其实他们一直对云轩不放心,总以为他要做什么事,因而一有些风吹草动的,就都怨到云轩身上,他们根本不知道云轩心里的苦……咳、咳……”
“公主稍安勿躁。”木清洢轻拍两下她的背,换她另一只手继续诊脉,“世人大多如此,也是侯爷命运多舛,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承受世人非议,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苍语蓉似是被触及伤心事,眼中已有雾,为掩饰窘态,她微低下头,用手帕轻拭着眼角,没有应声。
“不过公主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诊完脉,木清洢的表情相当凝重,“公主五内郁结,气血不畅,情况不是太好。公主是否经常胸闷气短,头晕眼花,身上还没有力气?”
苍语蓉点了点头,她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心道木姑娘果然是神医,说的丝毫不差。
“公主这样是很危险的。”木清洢抿了抿唇,“千万宽心才好。”
苍语蓉苦笑,叹息一声,“云轩不开心,我这心里也难受,如何宽心!”
木清洢心下了然,苍语蓉这分明就是长期精神紧张、心情抑郁所致,若长此以往,早晚会得抑郁症,那变麻烦了。“公主不曾劝侯爷也放宽心吗,我瞧着侯爷平时轻松随意,倒没有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他有什么事都瞒着公主,不想公主替他担心?”
霍雨彤眼底精光一闪:清洢果真能洞悉人心,这话说的也是一语双关,就看怀柔公主如何回答了。
“或许是吧。”苍语蓉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点了点头,“云轩平时在我面前都是一事轻松自在的样子,但我知道,他真的很不开心,也会经常想从前的事,有时候一个人坐着发呆,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动也不动,每次看到他这样子,我就……”
木清洢冷眼旁观,苍语蓉的伤心不是装的,但这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么……要么是她真的不知道舒云轩在暗中谋划什么,要么就是他们夫妻两个同谋,所以才不会露出半点破绽来。
“公主请宽心。”木清洢起身坐到桌边,“我先开几副药给公主吃吃看,不过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公主也不要整天胡思乱想,要多出去走走,找些事情做,心情会好一点。”
“有劳木姑娘。”说了这些话,苍语蓉大概觉得好受些了,看着比刚才有精神,脸色也好了些。
木清洢写好药方,递给一旁服侍着的婢女雁桃,“你先去抓药,回来后我告诉你如何煎制。”
雁桃如获至宝,赶紧恭敬地接过来,“是,木姑娘。”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木清洢略一沉吟,道,“公主,这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我陪公主到这府中走一走如何?”
苍语蓉其实不想动,不过木清洢既然说了,她也不好拒绝,也就点了点头,“好,麻烦木姑娘了。”
“不会。”
木清洢扶起苍语蓉,霍雨彤得她暗示,很自然地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将药箱留在房中,跟在她们身后,一起出去。
大概为了显示对敬苍侯的重视和信任,孝元帝赐给他们夫妻的这座府邸甚是大气奢华,假山林立,湖亭相连,长廊曲折迂回,九曲十八弯,景色怡人,想那太子的东宫,也不过如此了。
尽管苍语蓉心情不好,但还是尽了主人的心意,领着木清洢在府上游览了一番,随意说着话,看上去心情也好了些。
木清洢和霍雨彤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都不约而同地暗暗记下侯府的地形和其中一些可疑之处,有备无患。
几个人正走着,侍卫来报,说是京兆王到了。
“二哥来了。”苍语蓉微一笑,“木姑娘,我们过去吧。”她跟苍澜洌是一母所出,自然比其他兄弟姐妹要亲近,她生病,苍澜渊怎么都要来看一看的。
“好。”木清洢点头,心道这算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吗,她跟苍澜洌之间还有旧仇,现在碰上,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横眉立目呢。
结果却大出她意料之外,来到前厅,跟苍澜洌一见面,他根本没有半点要兴师问罪的意思,甚至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淡然说了句,“有劳木姑娘了,语蓉身体如何?”
木清洢心中大为讶异,还是客气地道,“二殿下客气了,公主是郁结于心,需要好生休养。”
“原来如此。”苍澜洌微一点头,“木姑娘果真是神医,御医治不了的病,你却是药到病除,难怪父皇对你宠信有加,本王佩服。”
木清洢,你别得意!如果不是你,宛瑶也不会死!我绝不会放过你,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锉骨扬灰,以慰宛瑶在天之灵!
既然他想演戏,木清洢也乐得不点破,陪他演下去,“二殿下谬赞了,臣女只是误打误撞,神医二字,实不敢当。”
两下里客气了几句,苍语蓉提议进屋喝茶,木清洢看时候差不多,婉言谢绝,雁桃也正好抓了药回来,木清洢仔细叮嘱了她如何煎药,如何让苍语蓉服药,之后也不多做停留,与霍雨彤一起离去。
走在路上,霍雨彤道,“二殿下原本是火爆脾气,今日却真沉得住气,我不以为他会跟你过不去。”
木清洢冷然一笑,“他心中恨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即使他再会装,对我还是不自觉地露出敌意来,要杀我而后快,他表现得越平静,就越说明有问题,跟我玩心理战术,他还太嫩了!”
在这大容王朝,还没有人知道她的出身,如果有人知道她前世为了应付各种出任务时的突发状况,其中就有对抗刑讯之类,所接受的各种残酷训练,就会明白她的心理抵抗力有多强了,苍澜洌的表面功夫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二殿下不会就此罢休的,清洢,不可大意。”霍雨彤冷静地提醒她,小人的招术往往让人防不胜防,还是小心点好。
“我知道。”木清洢挑了挑眉,话虽如此说,但她不会掉以轻心,防着这些人呢。
回到东宫,苍澜渊已经在等候,见到木清洢平安无事,他脸上表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
“清洢,没事吗?”木清漓当然是不放心的,拉住她上上下下打量。
木清洢瞄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少放马后炮!”明明就是你把我给“卖”给太子殿下,还好意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