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龙微微一笑,从石桌上拿起油壶,往两个油灯中添满油,回到桌边坐下,顺手把油壶放在桌上,说道:“这里是我以前藏宝的地方,正处于那片湖泊底下。今日咱们便在这里把事情谈明白了。”梁青道:“好,岳父大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只是我和雪妹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虞世龙摇头道:“我现在是败军之将,还能有什么条件可说?不过我还是不太甘心,我最后问你们两个一句,你们到底愿不愿意辅佐我夺取天下。”梁青道:“岳父大人此言差矣,如今唐军已进苏州,江南数十万大军已然瓦解无复,纵然我夫妻二人有心助你,也已无力回天。所以,此事请岳父大人莫再提起吧。”
虞世龙惨然一笑,说道:“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不过,你们见识过我的特殊能力么?如果你们见识过我的特殊能力,也许你们就不会这样说了。”
“什么特殊能力?”雪君奇怪地问道,心中忽然一酸,她自十八岁那年跟随梁青江湖飘泊,与父亲极少见面,对父亲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此时想起此事,忽觉对不起父亲。
虞世龙没有回答雪君的话,抬手一指左边的一个油灯,说道:“青儿,你看油灯下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和别处不一样?”梁青将信将疑,走到虞世龙所指的油灯下,用手轻轻摸了摸洞壁,忽觉洞壁有一道石缝,顺着石缝摸下去,却是一个方形的轮廓,梁青失声叫道:“这里有一个石门。”
“不错,那里是有一个石门。”虞世龙道:“里面所藏的,是我这一生中最贵重的一件物事,直到今天我也没动过它。青儿你想不想能打开石门看看那是什么物事?”
梁青正想说试试,脑海中忽然闪出暗箭毒针之类的词语来,不觉心头一凛,为了呈一时之勇,而将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肯定得不偿失,自己虽艺高胆大,又有准备,丢了性命倒不太可能,但如果让自己处于被动局面上,也不是梁青想要的。想到此处,梁青摇头道:“我打不开。”
“我就知道你不敢。”虞世龙骂了一句,心中却暗自赞了一声,刚才梁青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知道经过几年的磨砺,梁青早已不是初见时的那个鲁莽直率的少年了,此时的梁青,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名心思缜密行为稳重的优秀统帅。
“不是我不敢,而是不可以。”梁青道:“这石洞的机关,是岳父大人您布置下的,里面的物事,也是您老人家的心爱之物,我如果强行破门拿出来,算什么道理?”
虞世龙哈哈一笑,说道:“说得有道理,不过我告诉你,即使你有天下至刚至阳的六阳掌,也休想破开这小小的石门。这道石门,只有用我的特殊能力,才能打得开。”
“你能有什么特殊能力?我不信你的话。”雪君撇了撇嘴。梁青道:“雪妹不可乱说,岳父大人真有什么特殊能力,也说不定。”
虞世龙道:“你们两个不用激我,我这便使给你们看。”敛足凝神,气运丹田,一声长啸从口中发出,梁青雪君猝不及防,只觉双耳内微有震动,不觉吃了一惊,急忙凝神运气,与之相抗。
虞世龙的这一声长啸,响了约半盏茶功夫,才渐渐停了下来,梁青心中正佩服虞世龙内力深厚之时,忽听一声微响,那油灯下隐蔽的石门,竟慢慢地自动打了开来。
梁青觉得甚是不可思议,扭头看了看雪君,见雪君也正看着自己,脸上也是一片迷惘之色。
虞世龙脸露得意之色,说道:“这下你们相信了吧?青儿,你现在想不想看看里面的物事?”
“我去看看。”雪君话音未落,直向那石门里窜了进去。她与梁青心意相通,明白梁青心中的疑虑,如果石门中真有机关,也一定是虞世龙针对梁青设的,作为自己的亲生父亲,虞世龙应该不会害自己,因此便自告奋勇地去看个究竟。当然,如果虞世龙不念亲情,执意引动机关害死自己,雪君也不会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雪妹——”梁青只喊了一句,便无可奈何地住了嘴。他也知道,此时由雪君出面,对自己,对虞世龙,都是给了一个缓解尴尬的台阶。
虞世龙脸色铁青,但却没有出声制止雪君的行为。
梁青心中忐忑不安,但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雪君便已从石门中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个不大的红色铁箱,问道:“里面只有这个铁箱,你的物事是在这里么?”
虞世龙哼了一声,雪君将铁箱放在桌子上,抬头正欲说话,忽然一指梁青身后,颤声道:“那石门……”
梁青心中忽然涌起一丝不祥的感觉,猛地回身去看,却发现三人进来时经过的石门,已然悄无声息地关了个严严实实。
千算万算,最终还是着了虞世龙的道,梁青心中不由得暗骂自己愚蠢,纵身奔到石门前,双掌用上十分的力气,猛地去推那石门,却感觉那石门纹丝不动。
“不必白费力气了,青儿。”虞世龙脸上露出一丝轻松:“这道石门有近三千斤重,而且与重重机关相连,单凭你自己,是推不动的。”
梁青又试两次,均无任何效果,知道虞世龙所言非虚,便慢慢地退回到石桌边坐下,心中却暗暗地思索着对策。
虞世龙道:“青儿,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辅佐我成就逐鹿中原的大业?”
梁青摇头道:“岳父大人,这个问题咱们不用反复讨论,你知道我的心思的。”
虞世龙脸上掩不住的失望之色,说道:“那好,我也明人不说暗话,这道石门的开启方法,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知道,你若再执迷不悟,这一辈子也休想再走出这里。”
梁青笑道:“那好,我自小父母双亡,雪妹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咱们三人一起呆在这里,算是全家团聚了,外面再无我们牵挂的人。我和雪妹夫妻二人,便算是对你老人家膝下尽孝了。”
虞世龙怒道:“你这样说话,是想气死我么?”随即想起了什么,笑道:“我不会生气的,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看看那个魏征会不会来救你,会不会为了你去牺牲大唐的利益。”
梁青道:“魏大哥来救我是肯定的,但他做事从来都有底线的,为了大唐的江山,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你说他会不会为了我而向你屈服?”
虞世龙哼了一声,说道:“那咱们便走着瞧吧。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即使咱们三人内力深厚,最多也只能支持五至八天时间……”虞世龙话未说完便住了嘴,因此梁青此时已走到石洞边是,靠近洞壁坐下,练起功来。
雪君心中虽然无奈,虽然着急,但一时也无别法可使,只得走到梁青身边,紧靠着梁青坐下。虞世龙坐在石桌边,也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三人都不说话,黑暗之中时光飞逝,转眼间三四个时辰过去,洞壁上的油灯灯光暗了下来,似是油已燃尽,虞世龙拿起洞壶,给两盏油灯加了油,回到石桌边坐下,继续闭目养神。
看着忽然变亮的油灯,梁青心中忽然灵光一闪,他轻轻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小石门边,伸手去拉旁边的那盏油灯,却发现那油灯竟纹丝不动,似是被镶嵌在洞壁上一般。
“难道是转的?”梁青又去向左向右转运油灯,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不必费力气了。”虞世龙睁开眼道:“机关不在那里。”
梁青没有理会虞世龙,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抽出风流剑,自上而下对着油灯一剑劈下,一声微响,那油灯竟被劈为两半,里面的灯油顺着裂缝流了下来。
“你——”虞世龙猛地站了起来,但只说出一个字,便又坐了下去,说道:“我这油壶中的油可不多了,你这样浪费,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要摸黑了。”
“摸黑便摸黑。”梁青道:“咱们练武之人,还怕在黑暗中变成瞎子么?”
虞世龙哼了一声,梁青不再理他,只是直直地看着里外两房扇石门。过了约半柱香功夫,只见里面虞世龙藏宝的那扇小石门竟慢慢地自动关上了。
“好。”梁青一赌成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知道两扇石门的机关便在这两盏油灯内,心中暗自叫了声好,手中风流剑划了一个弧,直向另外一盏油灯劈去。
当地一声,梁青手中风流剑没有劈到油灯,却被一件物事挡了下来,原来是虞世龙手中拿着油壶,挡下了梁青的这一剑,说道:“你再破坏了这个油灯,这里便漆黑一片,我也看不清开门的机关了,而且这石门厚重无比,声音传不出去,你的手下可就再找不么我们了。到时候我们三人死路一条。”
梁青道:“找得到找不到,一切要随缘,如果老天真要我们死在这里,我也无话可说。”
虞世龙怒道:“你想死,我可不想死,雪君也不能死。”轮起手中油壶向梁青砸去,梁青侧身躲过,左手一指点向虞世龙前胸,虞世龙后退两步躲过,说道:“咱们爷俩玩玩,我来领教一下逍遥子前辈的精妙功夫。”扔下油壶揉身攻上。
梁青一招“寒阳舞雪”化解了虞世龙的攻势,喊道:“雪妹,那个油灯是打开石门的机关,只要把里面的油放干,石门便会自动打开。”雪君应了一声,抽出合欢剑向另一个油灯砍去。
“你敢。”虞世龙一边与梁青剧斗,一边说道:“雪君,你难道真要与我作对么?”
“爹爹,我自小便尊你,敬你,爱你,从来没想过要与您作对。”雪君见虞世龙与梁青相斗甚急,一时也无暇顾及自己,也不着急,竟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只是您明知道大势已不可逆转,却非要逆天而行,强将我夫妻关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处?魏征大哥会为了我夫妻二人,将平定江南的大业废于一旦么?大唐皇帝会为了我夫妻二人,将天下拱手让给你么?”说完合欢剑斜劈,将大半个油灯削掉,里面的灯油顿时流尽,不多时石门也缓缓地打了开来。
虞世龙见局势已不可逆转,说了句“不打了”,长叹了一声,问道:“青儿,你是怎么想到开门的机关在油灯里的?”
“想到这些并不难。”梁青道:“因为我自始至终就不相信您老人家能有用声音控制石门的特殊能力。这石洞中除了两个油灯一个油壶外,别无他物,当然机关也有可能在墙壁上,但你自进洞后,除了给两个油灯加油外,就没有做别的事情,自然也没机会触动墙壁上的机关。因此我便猜想开门的机关便在这油灯内。”抬手一指被雪君削坏的油灯道:“这个应该是开启大门的机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油灯内加满油便是关门,油尽了便是开门。而另外一个则恰恰相反,油尽了是开门。您老人家刚进来的时候,将两个油灯同时加满了油,就是算准了大石门关闭、小石门开启的时间,然后说自己的特殊能力,用长啸声作掩护,让我们俩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石门上,从而忽略了大石门的关闭,将我们困在这里。”
虞世龙点头赞道:“不错,你的猜想很对,没有让我失望。李渊能得到你的辅佐,是他的幸运。”
梁表见虞世龙脸上突然间竟无失望之色,心生疑虑,说道:“岳父大人,现今形势已然明朗,您还要与大唐作对么?”
虞世龙哈哈一笑,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可没那么笨,不过没有把握或把握不大的事情,我也不会做。如今你上下打点,努力为我争取了一把,让我从一个败军之将摇身一变,成了率众献土归降的功臣,我打心眼里高兴。但此事瞒得一时,未必能瞒得一世,瞒得了大唐庙堂上的君臣,却未必能堵得住天下苍生的悠悠之口,如果到时候事情的真相传到大唐君臣的耳中,你我未必能得善终。”
雪君道:“青哥哥功劳不小,与太子关系又极好,想是没有问题。”
虞世龙冷笑道:“兔死狗烹的事情,历史上出现的还少么?你枉自读了那么多史书,却没一点用处。”
雪君讪讪地笑了笑,她何尝不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只是事关梁青,关心则乱,不自觉地出言替梁青开脱罢了。
梁青道:“雪妹先别说话,岳父大人似乎有更好的办法。”
虞世龙道:“还是青儿聪明。这里太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咱们出去说话。”抱起石桌上的小铁箱,率先走了出去,梁青与雪君急忙跟上。
三人走出假山,来到湖边的一个凉亭中,围着亭中的石桌坐下,虞世龙将铁箱放在石桌上,说道:“咱们三人的前程,全在这个铁箱之内。你们看这是什么?”说道缓缓地打开了铁箱的盖子。
见虞世龙说得郑重其事,梁青与雪君心中充满了好奇,不知这小小的铁箱中,到底收藏着什么样的贵重物事,让虞世龙竟如此看重,二人同时向铁箱内看去。
当二人看清楚小铁箱中的物事后,竟一下子呆住了,仿佛两尊雕塑一般,目光直直的,再也移不动分毫。
这铁箱内的物事,竟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皇帝君临天下的唯一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