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领看着阿史那思林,等他拿主意,阿史那思林低下头来,苦苦地思索着。胡杨怒道:“大可汗在等着你们去救他,你却在这里拿不定主意,却是为何?”
阿史那思林道:“你们两方各执一词,我也难以确定要相信谁。一旦决定错误,得罪你们两特勤事小,危及大可汗安全却是大事。”
“我们各执一词是不错。”胡杨道:“但是始毕的信是让你去诛杀我们父子,我却让你去救大可汗,这其中的区别,你难道看不出来?再说,谁是谁非,见了大可汗后,自然一切真相大白。”
阿史那思林问道:“大可汗现在究竟哪里?”
胡杨摇了摇头道:“大可汗现在很平安,但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具体位置,因为,我怕咱们这些人中,有始毕的细作。”
“不可能。”阿史那思林道:“这些人都是我的生死弟兄,怎么可能是始毕的细作。”
胡杨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始毕是大可汗的亲兄弟,都会起来造反,天下之事,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众人皆默然。胡杨道:“阿史那思林将军,我与你单独商量事情,让他们暂且等候一会儿。”
二人走进内帐,过了约半个时辰,阿史那思林走出来,下令道:“阿史那里奇,你去点上三千人马,随我去迎接大可汗。其它人呆在这里,没有大可汗与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调动。”
阿史那里奇是阿史那思林的儿子,只有十五六岁,却勇猛异常,战功赫赫。按照阿史那思林的命令,阿史那里奇到大可汗卫队中精挑了三千名勇士。阿史那思林命令众人内穿铠甲,外披毡衣,打扮成普通的牧民模样,也不打旗号,在胡杨和阿史那思林的带领下,悄悄地向启民大可汗的藏身地进发。中途遇到形迹可疑的人,立即射杀。以防被始毕的探子发觉。
行了四日,众人来到启民大可汗的藏身之地。在胡杨的带领下,阿史那思林找到了藏身牧民家里的启民大可汗。阿史那思林见了启民大可汗,放声大哭,启民大可汗倒是平静得很,他安慰着阿史那思林,也斥责了他几句。
胡杨给启民换了身衣服,一起率领三千勇士,向大可汗营帐进发。
行不到半日,忽听前面喊声震天。
胡杨心中一震,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原来,大可汗卫队中确有始毕的细作,只是胡杨与阿史那思林商量之时,别人都不在场,故而始毕也不知胡杨与阿史那思林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因此,始毕未采取行动,只是派人守在草原各地,一有动静便汇报。胡杨与阿史那思林的三千士兵,毕竟目标庞大,虽然一路上行动隐秘,却难以逃过始毕的眼睛。启民逃走之后,始毕也知他藏身于草原之上,但茫茫草原,想找出一个人来,却比大海捞针还难。现在正好借助胡杨,将他找了出来,然后一举歼灭。因此,胡杨的三千大可汗卫队兵士,虽深入东特勤腹地,却未遇盘查。
今天一早,始毕得到消息,胡杨与阿史那思林的军队在某地作短暂停留,然后调转马头向回走了。始毕知道启民已现身,立即点上两万精兵,在前面拦截众人。谁知在这关键时刻,探马来报,射奎的五万大军已连破东特勤军队防线,直逼东特勤营帐而来。始毕无奈,只得命令处罗领兵一万,去拦截启民和胡杨,自己则率七万人马,防御射奎大军。
处罗率领一万精兵,从前面拦住启民卫队,双方一交战,即死伤惨重。可汗卫队虽然骁勇善战,毕竟人数太少,一时不敌。启民命令众人撤进一个狭长的山谷之中,凭借有利的地形抵抗。处罗率军进攻了多次,却不见有效。
看着日益减少的人马与粮食,阿史那思林甚是自责,他向启民当面请罪:“我有罪,当初胡杨王子要求我多带些人马,我没有同意。如果我多带些人来,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启民道:“人非圣贤,岂能无过?你也不用太过自责,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若想让我们胜利,不用太多人马。老天若看着我不顺眼,非要取了我的性命,你带再多的人来,也不顶事。”
阿史那思林道:“大可汗不追究我的罪过,是大可汗待我好。我却不能原谅自己。如果老天有眼,让我们平安回去。我一定自杀谢罪,以报大可汗大恩。”
“不许胡说。”启民怒道:“阿史那思林,你自跟随我以来,勇猛无双,忠心不二,仅凭这一点,你有多少罪过我都会赦免。今天你不可再说混话,我还指望你能忠心辅佐胡杨可汗呢。”
“什么?”阿史那思林听了大惊,胡杨本来站在一边,也是大惊失色,颤声道:“大伯父,你说的是什么?”
启民道:“本来我不想现在说的,但今天事情危急,我也只好提前决定了。胡杨,你过来。”胡杨走了过去,启民示意他跪下,续道:“胡杨,我决定将大可汗的位子传给你,希望你能勤政爱民,做一个万人拥戴的好可汗。”
“不,不,大伯父,你千万不要这样。”胡杨连声拒绝道:“虽然现在形势危急,但大伯父不要灰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一定会保护你冲出去的。大伯父年岁尚轻,正是风华正茂之时,怎可轻易弃位?再说,大伯父即使要隐退,这大可汗的位子我也万万不能接受,颉利兄弟勇猛无双,智谋过人,应该由他来继位才是。”
“知子莫若父。”启民叹道:“颉利勇有余而谋不足,容易冲动,不堪担大事。我今天传位于你,并非一时之念,也非形势所迫。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只是一来我的精力尚可,二来你也年纪尚轻,缺乏历练,因此我才没有提及此事。但这几天的牧民生活,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大伯父。你不用再说了。”胡杨道:“大可汗之位,我万死也不敢接受。”随即站起身来,纵身来到谷口,运足内力,向处罗军队喊道:“处罗,你们父子犯上作乱,谋害大可汗,你可知罪?突厥的勇士们,你们平时深受大可汗恩德,为何今日还要跟着处罗谋害大可汗?”处罗军中一片骚动。
处罗大声喊道:“胡杨,你不要危言耸听,你们父子叛乱,我奉大可汗之命来捉拿你。你还在这里狡辩。”只是他的话在骚动的人群中,听不清楚。
胡杨灵机一动,牵过五匹马,将马缰连在一起,左手执缰,右手拿过一面大旗,两脚踏在马背上,策马直向处罗驶去。处罗见状,急令士兵放箭。胡杨舞起手中大旗,呼呼生风,将射到眼前的箭打落在地。
阿史那思林见状,明白胡杨心思,急忙命令手下士兵向处罗放箭,虽然射不中处罗,却也射中不少处罗手下的兵士,一时间,射到胡杨面前的箭大大减少。胡杨趁些机会,策马疾奔,离处罗军队只有半里之遥。
处罗见胡杨如此神勇,心中害怕,急令手下士兵阻拦。众士兵平时训练有素,这时临危不乱,长矛利箭相继而出,胡杨舞动大旗,能护住自己的身体,却拦不住数量众多的利箭长矛,一刹那间,有三匹马中矛倒地,其余两匹也是中箭累累。
胡杨看难以再行,索性弃了马匹,舞动大旗挡住飞箭长矛,向前疾奔。不时捡起一支长矛,向处罗射去。他内力深厚,军中无人能及,一支长矛往往要穿透两三人的身体,才力衰落地。双方士兵看得不由得呆了。
胡杨离处罗军队已不足一丈,众军士才回过神来,舞动着弯刀冲了上来。胡杨深知众武士的厉害,自己虽然神勇,却也不敢与他们纠缠,纵身跳起,从众人头顶越过,待到落下之时,用大旗一撑,复又跃起,如此几个起落,已到处罗身前。
处罗骑马站在一个小土丘上,身边是几百人的护卫队。见胡杨袭了上来,众护卫围了上来,缠住胡杨,处罗则趁机转身,策马离开,向旁边的大部队跑去。胡杨见他孤身离开,心中暗喜,使出一招“寒阳舞雪”,身体如游鱼一般,从人缝中溜过,向处罗追去。
处罗的坐骑本是宝马良驹,以胡杨的脚力不可能赶上。但自上次让处罗骑马逃走后,胡杨一直在思索对策,这一次见故事重演,胡杨也不多想,一边急奔追赶,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支长箭,拗下箭头,手指用力弹出。处罗坐骑速度虽快,但怎比得上这小小的箭头?只一眨眼间,箭头已射进那马的臂部,那马吃痛,一声嘶叫,直立了起来。处罗临危不慌,双腿夹住坐骑,回头一箭射向胡杨。胡杨一侧身,接过长箭,用力掷出,直透处罗的前胸。处罗一声惨叫,从马上摔了下来。
“处罗王子死了。”消息传出,处罗军队大乱。
胡杨冲上去,一把抓起处罗,只见他嘴角流血,气息尚存,双眼中流露出乞求的神色。胡杨看他伤势,已无力回天,又回头看了看处罗手下的精兵,知道如不除掉他将后患无穷。一咬牙一闭眼,双手抓住处罗双脚,内力流转,将处罗猛地劈为两半。
天空刹时间变成红色,鲜血般的红色。
处罗手下士兵见胡杨神勇如斯,竟能徒手将人撕开,吓得都呆了。
胡杨伸手拔出处罗肋下弯刀,将处罗的首级砍下,高举在空中,大声喊道:“始毕与处罗父子,犯上叛乱,罪不容诛。我现在奉大可汗命令,诛杀他们父子。始毕在前线已经被杀,现在处罗首级在此。愿意跟随大可汗的,不论以前做过什么,大可汗一律既往不咎,仍然是大可汗帐下勇士。有胆敢继续跟随始毕父子作乱、执迷不悟的,一律格杀勿论。”说完将手中弯刀高举起来,那弯刀尚流着鲜血,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处罗手下士兵大多本不想叛乱,现在见胡杨英勇无双,孤身杀死处罗,又听胡杨说始毕已经丧命,心中斗志早已失了八分。又听胡杨说大可汗能赦免他们所有的罪责,一时间斗志全无,立即全部跪倒在地,高呼道:“大可汗万岁。大可汗英明。”
此时启民已到阵前,胡杨对着启民微微一笑,启民点了点头,大声道:“除始毕与处罗外,其它人一律无罪。但若有负隅顽抗的,一律格杀勿论。”
众人一道高声喊道:“大可汗。大可汗。”
胡杨走到启民身边,问道:“大伯父,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启民道:“现在你父汗他们正在与始毕大军作战,我们必须去支援。阿史那将军,你立即赶回大可汗营帐,率领大可汗卫队从北面进攻始毕大军,胡杨,你与我一起,率领现有的军队,从东面进攻始毕。”
“遵令。”阿史那思林与胡杨一起说道。
经过清点,大可汗卫队尚有两千人,处罗手下东特勤士兵剩余八千余人,两边加起来共有一万余人。启民大声说道:“我们现在要去捉拿始毕,突厥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来,彻底消灭始毕的叛乱。战后我们要论功行赏,有敢临阵脱逃的,定斩不饶。”
“大可汗必胜,大可汗必胜。”突厥武士们的喊声振天。
启民对胡杨道:“胡杨,我把大可汗卫队剩下的两千人留下断后,你率领其余的八千人作先锋,去支持你父汗。你可以从他们背后进攻,务必保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胡杨应声而去。
胡杨率领八千东特勤士兵,经过半天的急行军,已隐约听见前面的厮杀声。胡杨命令众人停了下来,就地休息,并派出两名士兵去探听情况,小半个时辰后,两名士兵回来报告道:“西特勤大军与东特勤大军在前面三里的地方,厮杀正酣。”胡杨微一思索,率领众人往前隐蔽而行。
行至半路,忽然从路边窜出一匹马,从骑马人的服饰来看,是东特勤的士兵。胡杨知道那是东特勤的探子兵。胡杨想对始毕攻个出其不意,自不会让这探子兵回去报信,他取下强弓,一箭射出,正中那探子兵的后心,那人惨叫一声,倒下马来。众士兵见他箭法精奇,射程又远,足足比寻常突厥武士远出一倍不止,心下更是佩服有加。
胡杨率领众人继续前行,约走了半个时辰,隐约听见前面杀声震天。胡杨一摆手,示意众人暂停,自己带了十几个人轻声靠近战场。
战场的东边是一座小山丘,胡杨率人悄悄地溜上去,躲在山后,注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旁边的一名将领请示胡杨,是否现在就冲下去。胡杨道:“不行,现在双方十几万大军战斗正酣,我们这几千人加进去,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我们必须想点办法才行。先看看形势再说吧。”
胡杨看着战场上双方的厮杀,正想着对策,无意中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士兵,忽然间觉得一阵凉气直冲背脊,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突厥古风俗,东特勤尚黑,西特勤尚白,大可汗启民为了区分东西两特勤士兵,命令两特勤士兵在战场上着不同颜色的盔甲服饰。此时战场上两支大军搅在一起,黑白分明,血肉横飞。而此时胡杨手下的士兵,原本是处罗率领的东特勤士兵,因此身着黑色战袍。如果胡杨贸然率军从山丘上冲下去,恐怕会让身着白衣的西特勤士兵误以为是始毕的援军到了,到时后果将不堪设想。想到此处,胡杨不禁有些后怕。
但如果让士兵都换成白衣,这一时之间,又到哪里去找上万件白衣?
胡杨苦苦地思索着,眼睛却一直未离开战场。忽然间,他看见始毕在几十名护卫的拥簇下,向战场奔来。
原来始毕深谙兵法,他知道双方人数相当,战斗力差不多,想要迅速打赢,无异于做梦,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他命令手下将领先行带领士兵参战,自己则远离战场,当战斗进入胶着状态,双方都在苦苦支撑时,他再带人在战场上露面,到时便会让东特勤的士气在短时间内受到激发,从而一鼓作气,扭转战局。胡杨虽武功高强,但临阵作战的经验却相对缺乏,所以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始毕不在。
始毕的身影一出现,东特勤的士兵立即高呼“始毕可汗万岁。”声音直冲云霄,士气一时大震。
胡杨见战局逐渐朝着有利于东特勤大军的方向转化,心下着急。着急中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心中有了对策。他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一名将领叮嘱了几句,那将领点了点头,解下黑色战袍递给胡杨,下了山丘而去。胡杨将黑色战袍披在身上,率领其余的武士,上马悄悄地向始毕靠近而去。
战场上十几万士兵在厮杀,谁也没有在意胡杨这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