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收获?”梁青问道:“难道就是这些黑色的粉末么?”金欧子点了点头道:“正是。”
雪君摸了一下那黑色的粉末,感觉滑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呀?能让前辈如此看重、甚至忘却炼不出仙丹之痛的,一定是世间少有之物。”金欧子哈哈大笑,道:“姑娘真会说话。不过,这话也不假,我敢说,这黑色的粉末真是世间少有之物。”雪君脸上一红,说道:“前辈不用这样夸我。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
金欧子没有说话,走到铸剑炉废墟边上,用两根枯枝夹住一块尚未熄灭的木炭,走回来道:“你们看仔细了。”抓了一把那黑色的粉末,猛在洒在木炭上,只见那木炭呼地烧了起来,青烟直冲上天,同时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几个道童也许见得多了,没有表现出惊讶。梁青雪君二人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见此情景,几乎惊叫了起来。
金欧子道:“如果把这种黑色粉末放入火中,能使火的温度升高几倍甚至十几倍,因此这粉末也许对别人无用,于我却是至宝。你们知道,我们铸剑之人,要求最高的就是火的温度。只要温度能升上去,铸剑的材料能熔化,则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雪君问道:“这黑色粉末叫什么名字?”金欧子道:“我给它取名叫伏火粉。”
梁青问道:“前辈说这伏火粉能助火升温,刚才却是怎么回事?”金欧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众人讨论了半天,也未能搞明白事情的原由,便索性不再去想。金欧子指挥众道童,重新建起高炉,点火,准备铸剑。梁青雪君二人帮不上忙,便准备离开铸剑谷回长安,金欧子道:“你们先不忙回去,再住几天。我这谷中风景甚佳,你们自去玩几天,我还有要事想与你们商量呢。”
就这样,二人在谷中又住了下来。每日里只是到谷中游玩,或是爬山,或是下水,或是捉鸟猎兽,或是采果挖根。二人自加入李渊义军以来,每天都要面对战事与伤亡,生活紧张而劳累,从未有过如此空闲的时候。一时间,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杭州时的生活。
这一日,二人在半山腰上打猎,雪君欢呼着追逐一只浑身雪白的野兔,梁青几次要出手用石子打伤野兔,雪君却总是不肯。梁青知她心思,是想用野兔来验证自己的轻身功夫,或是看中了这只漂亮的野兔,想活捉来养着,故而只是微笑着跟在后面。
追了大约半个时辰,那白兔一转身钻进一个土洞之中,再也不肯出来。雪君有些懊悔,恨恨地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听你的,将它打伤再抓住。”梁青安慰道:“你不用伤心,我有办法将它赶出来。”雪君问道:“这洞里面黑乎乎的,看上去深得很,你用什么办法将它赶出来?”梁青微笑道:“俗话说,狡兔三窟,这个洞一定还有别的出口。我在这个洞里点把火,野兔受不了烟熏,一定会从别的出口跑出来。到时候你站在高处,一见到它出来,就再去追它。”雪君道:“好办法。我们马上开始。晚了它会从别的出口跑掉了。”
二人捡了些枯枝干草,梁青取出火石火绳,点燃了放入兔洞之中,再用一块大石板盖住,随后二人跑到附近最高处向四周张望,等着那白兔出洞。但等了良久,也未见白兔踪影。梁青回到洞口,掀开大石板,不禁喊了声糟糕,那枯枝干草只烧了一点点,早已熄灭多时,显然是洞口太小,火被大石板闷死了。
雪君有些沮丧,梁青也无可奈何。忽然间,雪君说道:“我们找金欧子前辈借点伏火粉来,说不定有用。”梁青眼睛一亮,说道:“你继续去高处看着,我尽快回来。”搬动石板盖住洞口,疾奔而去。
不一会儿,梁青提着一个布袋回来,掀开石板,将布袋扔进洞中,拿起干草点着,扔进洞去,盖上石板,随即向高处奔去,准备随时出手活捉那只野兔。
没走出几步,梁青忽听身后一声巨响,那石板被抛到数丈高,又重重地落了下来。
二人奔了回来,只见洞口处显现出一个大深坑,那只白兔被埋在土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已然死去。雪君有些伤感。梁青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拉住雪君的手,急道:“我明白了,咱们赶快回去。”
雪君不知道梁青明白了什么事情,但见他神情着急,未敢多问。二人回到住处,金欧子正指挥众道童向铸剑炉里加火,梁青道:“前辈,我知道前几天铸剑炉被毁的原由了。”金欧子道:“是什么原由?”梁青道:“是伏火粉的缘故。如果将伏火粉压得硬一些,就会有那种效果。”金欧子道:“何以见得?”梁青拿过一段干枯的竹子,将伏火粉倒入竹节中,再用一根枯枝用力将伏火粉夯实压硬,将枯竹插在地上,用火石点着半截枯枝,对准枯竹射了进去,只听一声脆响,那枯竹登时裂了开来。
金欧子点了点头,梁青又道:“那天铸剑高炉,可能就是因为伏火粉被压得硬了,才会把铸剑炉毁成那样。”金欧子想了想,眼中露出赞许的眼光,直叫“不错。”
梁青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刹那间不禁浑身颤抖。
雪君见梁青忽然间全身颤抖,心下担心,急忙拉住他的手,问道:“青哥哥,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梁青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说道:“我没事,你放心好了。”转身问金欧子道:“前辈,你这伏火粉的配方,可否传给晚辈?”金欧子一愣,摇头道:“这伏火粉,是我毕生最得意的配方,岂能轻易传给别人。”梁青道:“若前辈肯传了给我,我愿意答应前辈任何条件。”金欧子道:“此话当真。”梁青道:“前辈面前,晚辈不敢戏言。”
金欧子叹了口气,徘徊思虑良久,说道:“我金欧子一生虽未作恶,却也少做善事。做事从来都是只讲利益、不求心安,你既然这么心诚,我也不好拒绝,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梁青听他语气松动,心中大喜,说道:“前辈有什么吩咐,晚辈无有不从。”金欧子点了点头,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那个小道童金桑,示意梁青走到剑锋观外,说道:“桑儿这孩子,是我从桑园里捡来的一个孤儿,当时他年纪幼小,无名无姓,我便以我道号中的金字为姓,指桑为名,给他取名金桑。他从小便在我身边,与我亲生儿子无异。让他这一辈子都跟着这个老头子受罪,实非我愿。如果少侠能够带他加入义军,并全力护他周全,他日建功立业、博一个名号,也就了了我今生最大的心愿了。”
梁青刚才一时冲动之余,答应了金欧子,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害怕金欧子会提一些希奇古怪的条件,让自己难以接受。此时听到金欧子只是这个条件时,心中不由得大喜,金桑是金欧子的弟子,铸剑之术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现下义军人员扩充,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当下大声道:“前辈放心,从今天起,金桑兄弟便如我的亲兄弟一般,我带他加入义军,并竭力维护他的安全,等推翻大隋暴政、天下太平之日,便是金桑兄弟衣锦还乡之时。到时候,我一定和他一起,风风光光地回铸剑谷来看望前辈,前辈,你就等着看金桑兄弟穿着官服的样子吧。”
“我不敢奢望他能够有高官厚禄,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金欧子淡然道:“到那个时候,麻烦你给他寻上一门亲事,成个家。其它的事情,就看他的造化吧。”
梁青道:“此事包在晚辈身上了。前辈只管放宽心便是。”
金欧子见梁青说得真诚,心中高兴,回到道观之中,喊过金桑叮嘱道:“桑儿,我已和梁少侠定好了,让你跟他到义军中去搏个前程。你把手上的活交给师兄弟们去做,便去收拾一下,跟梁少侠他们去吧。”
金桑闻言大惊,猛地跪在金欧子面前,泣道:“师父,我哪里也不去,只想陪着师父,你莫要赶我走。”
金欧子拉起金桑,笑道:“傻孩子,你年纪还小,以后会有大好的前程,怎么能一辈子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听师父话,跟梁少侠去参加义军,也算替师父为天下百姓尽一点力吧。”
金桑跟随师父日久,自然明白师父的脾气,知道此事已无更改的可能,只得微微应了一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奔了出去。
金欧子看着金桑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色。梁青道:“前辈放心,金桑兄弟随我到义军之后,我会把他安排在兵械司中,专管兵械制造与修理,并不上阵杀敌,安全得很。而且长安距此路途并不遥远,我会让他多则半年,少则三四个月,便回来一次看你。”金欧子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多谢少侠了。——这伏火粉的配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秘密可言,一句话就可说清,一斤硝石,两斤硫磺,三斤木炭,混合起来拌匀了即可。”梁青道:“这么简单?”金欧子道:“就这么简单。我这里有这三样材料,你可以试一下。”走到里屋拿出三个布袋和一杆秤,交给梁青。梁青认真地称出半斤硝石,一斤硫磺与一斤半木炭,搅拌匀了,装入一个小布袋中拍硬了,将袋口扎紧,扔到远处,点着一根木柴,带火弹出去插到布袋上,只听一声巨响,布袋被炸得粉碎。
梁青道:“晚辈要回长安一趟,敢问前辈……”话音未落,忽见金桑从外面跑了进来,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师父,我晚两天再离开,行么?我想陪您把这两柄宝剑铸成后再走。”金欧子微一沉吟,说道:“好吧,你便陪我把这两柄宝剑铸成后再离开。梁少侠,你们的宝剑尚未铸成,我暂时还要让桑儿帮我,等你们日后来取剑之时,再让桑儿随你而去吧。”梁青道:“如此甚好,我们就此别过。”
梁青与雪君马不停蹄地赶回长安城下义军营中,听了义军的情况后,心中又喜又忧。
在他们离开的日子里,义军又攻过几次城,依然无果而终。稍稍令人欣慰的是杨芳已将华英洞的粮食运了回来,暂时解决了义军的粮食问题。但天气逐渐寒冷,攻取长安的最佳时机已然丧失,李渊心头有些踌躇,一方面担心久攻不下长安,军心不稳,另一方面也害怕其它隋军得到消息,前来增援,到时会陷入腹背受敌之境。
是进是退?李渊思索良久,却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梁青回到军中,立即请求李建成筹集了一千斤硝石,两千斤硫磺和三千斤木炭,李建成虽然心中感觉奇怪,但未问缘由,吩咐士兵立即执行梁青的命令。
两天后,硝石硫磺木炭运到营中,梁青命令士兵将所用牛皮帐蓬剪破,缝制了一百个口袋。时已深秋,晚上已相当寒冷,剪破了帐蓬意味着晚上要受冻,士兵们怨言不少,但梁青不为所动,士兵们无法,只得执行命令。待一百个牛皮口袋制好后,梁青带领士兵将硝石硫磺木炭按比例搅拌均匀,装进口袋中,压实压硬,将袋口扎紧。制成了一百个形如巨石的“牛皮石”。
梁青正忙碌间,忽觉背后有人走过来,接着双眼被一双小手捂住,那双手柔软细腻,一接触便知是女人手,梁青知是雪君,说道:“雪妹,不要闹了,我正忙着呢。”
“哼,人家大老远地来看你,你却说这样的话。”梁青听声音不是雪君,急忙站了起来。不觉一愣,站在他面前的却是李建成的胞妹李世宁。
原来李世宁是押送粮草来到长安的。李渊军中粮草不继,要求李元吉运送粮草来,但李元吉是太原守将,不宜离开,因此李世宁便自告奋勇,押送粮草来到长安。
梁青陪笑道:“我不知道是你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李世宁道:“要是生你的气,我也不会大老远的来找你。你以为我真愿意来长安呀。一路上又累又脏,哪有呆在太原舒服。”梁青道:“那你赶快回太原吧,这里还要打仗,太危险了。”李世宁道:“我正要看看打仗呢。听大哥说,你想到攻城的法子了,我一定要留下来,看你第一个攻上长安城头。”
两个人说说笑笑,李世宁显得甚是开心。
由于梁青要作攻城的准备,李世宁也没有过多地打扰他。每日里只是由两名士兵陪着,在附近走走玩玩。
梁青作好一切准备后,报告李建成,要求准备攻城。李建成报告李渊,李渊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同意了李建成的请求。
次日,李建成与梁青率领两万士兵,在长安城下列阵。梁青指挥士兵,用二十架投石机将一百个“伏火粉牛皮石”投送到长安城墙下。城墙上的隋军士兵见义军投石机投出的“石头”虽然外表庞大,却对城墙没有造成一丝丝的损害,无不哈哈大笑,轻视神色溢于言表。
隋军的嘲笑声未落,三百名从义军中精心挑选出的神箭手已站在队伍最前面,手执硬弓,箭头上裹着一条油浸过的布条,在火把上点着火。梁青一声令下,三百支“火箭”齐发,直向“牛皮石”射去。
隋军虽不知义军想做什么,但见义军行为古怪,不敢大意,迅速收起了轻视之心,守住各自的位置。过了一小会儿,忽听一阵巨响,惊天动地,似是天塌了一般,隋军士兵无不闻声变色。最接着一声声巨响不绝于耳,冲天的烟雾将长安城笼罩其中。烟雾中爆炸声、嘶叫声、痛哭声混合在一起。烟雾消散过后,坚固的长安城墙,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李建成一挥令旗,两万将士如旋风一般冲向城墙的缺口处,梁青雪君冲在最前面,手执长剑,轻轻一跃,跳过了护城河,双脚在城砖上一蹬,稳稳地跃上了城墙。三四个隋军士兵手执长矛逼了过来,二人侧身躲过,长剑挥过,几个士兵倒地身亡。
只这一瞬间,义军已攻上城头。
隋军不愧为天下精兵,在经过了最初爆炸与墙塌的惊慌后,迅速调整过来转入反攻,两军一交接,立即血光充天、刀光剑影。只半柱香功夫,便有上千人倒在血泊之中。
正厮杀间,忽听隋军一阵喧哗,城墙未塌处,众隋军拥挤着一位年老将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那老将军须发皆白,相貌魁伟,身材高大,那老将军来到城墙倒塌之处,高声喊道:“李渊,你让众人暂且停手,老夫韩擒虎有话要说。”
韩擒虎连喊了三声住手,但众士兵杀得正酣,哪里停得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