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戒毒的第十天,已经有三天没有发病的沅蔚忽然喘着气自恶梦中醒来,直到下午他都没有停止过气喘,他甚至连一滴水也无法咽下肚子,只能在床上不由自主地痉挛。痛苦中,他不单只咬破了自己的唇,当涩芷发现大量的血液自他口吐的白沫中一同流了出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居然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快张口!”涩芷大喊,双手已经在使劲掰他的下颚跟嘴,可完全无济于事,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她只好捏住他高耸的鼻子,不让他呼吸,直到他差点失去呼吸,他才咳嗽着张开了嘴巴,涩芷趁他呛着的同时,将拳头伸向他张开呼吸的大嘴,不让他咬伤自己——
“啊——”她尖叫了一声:“好痛!”病人竟然一下子就咬住了她在他口内曲起的手指——
涩芷紧闭着一只眼睛,忍受着撕心的疼痛,强迫自己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哪怕她感觉手指已经被咬出鲜血,她也只咬牙忍受着,因为这个男人必定比她更痛。
不同的血液的味道跟自己原来满口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男人满是泪水的眼眶内根本已经没有意识,那双眼,几乎跟临死前放大的瞳孔一样恐怖……
他只能无法抑止地紧紧地咬着牙根,早已失去知觉,甚至连控制嘴部神经的力量也没有。
等他终于稍微恢复了半丁意识,他困难地张开嘴巴,涩芷才把已经布满一圈牙齿印的拳头抽了出来,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情,她就卷起被褥的一角,把它塞进他仍然张开的嘴里——
可一转眼功夫,等她刚想松一口气,不料病人将刚刚好不容易塞入他嘴巴的被褥吐了出来,再次更紧地咬着牙根——
“不要再咬了!”涩芷如法炮制,再次捏紧他的鼻孔,却发现徒地睁开双眼出气的他,居然快窒息了也不愿意张开死咬的嘴巴——
涩芷在他快失去呼吸前才放开他的鼻子,让他恢复了呼吸——
毫不犹豫,她便低头吻上他满是鲜血跟唾液的唇,试图用舌头撬开他紧闭的牙龈……
小允诺一直坐在床边睁大眼睛看着这好像很惊险的一幕,直到妈妈忽然低头吻住了爹爹,他就开始吮起自己的大姆子:这样吸吮不知道是不是很好玩?
奇迹终于出现了!
痉挛了将近大半天的男人终于恢复了意识,他再痛苦,也不会咬断他心爱女人的舌头。
这个吻的味道不算宜人,血腥味太过浓郁,沅蔚首先甩开了头,结束了这个难堪的吻,眼角的泪痕犹新,他没想过,他能在她的面前落魄到这种田地……
从此以后,他的嘴里就多了一块毛巾,有时候他在想:到底在这种窝囊中死去比较好;还是永远活在这种窝囊,却能拥有她全心的陪伴比较好?连他都开始不确定了。
这一个晚上,他们又开始躺在各自的床上聊天了:
“你恨我吗?”沅蔚忽然开口问道。
“你说什么?”她是故意的,因为今天确实被他累垮了。
“你要是不恨我,怎么会一直陪在我这么不堪的人身边?”
这话涩芷是真的听不明白了。
“被心爱的女人看见自己这样,让我觉得生不如死……”沅蔚竟然痛苦得低声啜泣起来。这种痛苦,又有谁能真正明白?
涩芷从床上坐起来,转身看向床上正颤抖的男人,只见男人别过脸去,刻意背对着她:“你……怎么哭了?”他的身体,真的瘦了很多,什么叫骨瘦如柴,她还是第一次深有感觉。
男人稍微振作了一下,把泪水梗在喉咙,不再说话。
涩芷咬了咬下唇,转身往窗口边看去,窗外的那片荷花池,早就不见了。第一天被他带回来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发现:这个男人果然说到做到,埋着她右脚铃铛钥匙的池塘,果然被填平了,并且早已种上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要是说她不恨他,那是假的。
不过,也许只是曾经?
涩芷刻意甩了甩右脚脚丫,脚踝上死缠的棉布,让棉布内的铃铛再也没有响起过声音。这个铃铛的声音,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揪痛她的心,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梦见那晚刺穿的梦魇。
可在2008年,贞操又算什么呢?一夜情不都到处在发生吗?90%的男人,都会去夜总会找女人,她早就看透了。
涩芷赤脚走下了床,来到沅蔚躺着的床边,犹豫着将手覆盖在他头顶,发现了他的冰冷。心里产生了莫名的心酸,她实在不忍看见他这样,从前的他多么优秀,多么耀眼,何必成为现在这样?
偏偏是那一剑,他奋不顾身为她挡去的那一剑,害他变成现在这样。
涩芷曲起双腿坐在地上,将脸贴在他的肩窝上,纤细的手指从他的头一直往下抚去,走过他深陷的眼窝,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边……
许久之后,她才说:“别哭了,睡吧……”
沅蔚弩起了开裂的唇,轻轻地咀吻了一下她放在自己唇边的手指,进入了从没有过的安然梦乡……
古代没有润肤型的沐浴露,直到在万月台的那段日子,涩芷才见到类似于肥皂的东西,她在屏风后清洗着自己,留下小允诺在床上跟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玩耍。
其实说是玩耍,不如说是允诺在玩沅蔚。这会听见男人夸张的喊叫:“哎呀!”然后就是一声手打在脸上“啪”的声音,奇怪的只是,“哎呀”声总出现在“啪”的声音之前,然后,便是允诺的笑声:“咯咯哈哈咯……”
曲身在浴盆里的涩芷听见他们好玩的的声音,嘴角就跟着勾起一抹笑容,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在想:这个大男人好可怜,居然被一个婴儿吃得死死的,哪里像个曾经厮杀战场的大将军?
“哎呀——”
“啪!”
“咯咯咯咯……”
“咚。”刚抹上肥皂的手,忽然感觉什么东西掉进了浴盆,等涩芷摸清楚了水底,才拿出一枚被她差点遗忘了的金戒指。她拿着这枚戒指,呆在那里,一直戴着,竟然忘了。没想到她最近也瘦了不少,连戒指都松下来了。
她把戒指握在手心里,忽然觉得无比的难受。
沅蔚已经有十天没有再发病,涩芷早就给他穿好了整齐的内衫,开始让夕娘进来照顾他,并准许他们给他进补,同时吃一些药膳。见他几乎被高丽参包围,她就忍不住觉得好笑:他是王子,身边永远有无数的人围绕着他。
但天唯呢?在古代的这里,他只有自己。
涩芷心情一阵低落,趁这个时候悄悄地对瑰娘说话:“瑰娘,有件事我只能拜托您了。麻烦您帮我到外边打听一下一个叫‘傅天唯’的人的消息可以吗?他大概在九个月前在宋国的华亭县呆过。”
瑰娘点点头:“我去找兰儿帮我翻译。”
“不。”涩芷拉住她:“兰儿现在已经是威的新娘了,她守不住秘密。其实我早就听得懂高丽语。”
瑰娘掩嘴惊讶地看向涩芷,不敢相信:“既然您听得懂,为什么还要瞒住殿下呢?你不是很爱他吗?”
爱?她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有您能帮我了,过去半年,我都一直被监视,加上哺乳离不开孩子,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去打听。”她刻意避开那个问题。
“可是,那傅天唯不是背叛了殿下的军师吗?他曾经把您带走,而您之前那一个月又衣不解戴地照顾殿下,我们都以为您跟殿下互相深爱着彼此……”
“您不愿意帮我?”涩芷握住了瑰娘的双手,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瑰娘的心也已经倾向沅蔚。
“不,”瑰娘黯然:“只是觉得不解。”
“请您帮帮我。”她恳求着。
“可是……我也一直被监视,出去都有人跟着。”以前不理解为什么会受到监视,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殿下跟涩芷之间,不像看上去的那么亲密。
涩芷听见以后,咬了咬下嘴唇,没想到沅蔚居然连瑰娘也一并监视。
“而且,我还发现,他们一直刻意将您在别苑的消息封闭起来,刚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被警告不能将您在这里的消息泄漏出去。”瑰娘继续回忆道。
“可恶。”涩芷抓紧拳头:“他从没信任过我。”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太过复杂,聪明人除了懂得为别人付出,也懂得防守,这样感情才有可能长久。
不过回心一想,她确实不值得信任。所以算了,涩芷马上决定不计较。她随即附在瑰娘的耳边,以更轻的声音对她交待了什么。
许久以后,瑰娘才了解地朝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