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娆这一生,一心为孙家,耗费心神只为了将孙家的生意做得更好些,好让自己的弟弟多一些时间来学习,可时日久了,越发疲惫不堪。
而弟弟孙恒对她重新管事这事十分防备,没少对她冷嘲热讽,她每每生气想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孙父又苦苦哀求于她,叫她放手不得。外人的非议,与弟弟的不谅解,终于在一次争吵后叫她大病一场,病中还要操劳店中的事情,好不容易病好后,便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赵知礼见了,心下有些不喜,却还是劝她不要在继续这般劳累自己了,安心做他的妻子。孙娆忍不住向他倾诉自己的苦楚,不是她不愿意嫁,而是孙父不肯,赵知礼听了十分气愤,要找孙父理论。她却将他拦住,只道是再等她一段时间。
赵知礼听了默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如意她,就是母亲,为我纳的那个妾,已经怀孕了……阿娆!你若是现在嫁过来……我便说服母亲,让她不要把孩子生下来。”孙娆听了心中酸涩不已,却道:“知礼,再等我一段时间。”
“为什么!你是要做我赵家妇的人!”赵知礼心痛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阿娆,你嫁过来吧,孙家,终究不是你这辈子的归宿,赵家才是啊。”
“知礼……”孙娆听了,亦是心痛不已,可是,她已经为弟弟,为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了,付出了这么多,她,早就割舍不下了。
“我,姓孙啊……”
她颤抖着闭上眼,仍泪水滑落脸庞。再睁眼,她知道,赵知礼已经走了。
梦到了这里,满心酸涩苦闷,荣华感到有什么东西抽身而去,轻轻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唯有床帘外的烛火摇曳,发出明亮昏黄的光芒。
荣华看向漂浮在床脚的女子,这便是原主,孙娆。
“你的事,没有全部告诉我。”荣华轻轻道。孙娆抬起头,却不看她,只看着帘外烛火,道:“是我的私心,我与知礼的那些事,便让它们永远沉寂在我心中吧。”
“我接受的记忆不完全,也许对完成你的心愿有阻碍。”
“没事。”孙娆笑笑,她生的不是很美,笑起来却很艳丽,有一种张扬的美感,只是眸色沉沉,满眼黯然之色。
“姑娘,我的前半生你已知晓大半,后面的事,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你得到我的记忆,也没有什么帮助…….”
“不过是一个结果罢了。”
“阿弟他,有龙阳之好。”说道这里,孙娆露出一种难以忍受的厌恶之色:“掠影虽不是好人,我却也知道,阿弟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己未年八月初八,那一日是父亲寿辰。那一天,忠叔告诉我,那个阿弟曾经藏匿的刺客掠影。又得罪了一个权贵被抓了,我一直以为阿弟与那个刺客早已没有联系,便不以为意......谁曾料到,那一天阿弟却去找了那个权贵,求他放了掠影。”
“呵,那一次却是学乖了,知道我孙家无权无势,没有那个本事救人。”孙娆不无讥讽的说,叹道:“可惜,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掠影与那权贵设下的计谋而已。”
“我那个傻弟弟,竟查都没查过那人的背景,就那样莽撞的去了......你说,上门待宰的肥羊,谁不想咬一口呢。”她歪着头问荣华道,却也不期待认同,继续说道。
“阿弟以为那人或许只想求财吧,可惜偏偏是个好男色的,阿弟自小便生的美,颇类好女,既然要救人,便要付出代价……傍晚的时候,他就被光着身子扔回了孙府门口,满身不堪的痕迹,家中宾客满门,还未离去,丢此大脸,父亲见了,气急攻心。一气之下,便去了。”
“赵家不久也与我退婚。”
“我孙家声名狼藉,名声扫地。阿弟虽没死,却也丢了半条命,”
“不久,便有人查封了我家所有的铺子。忠叔叔带着我与弟弟回了家乡,偷偷告诉我,父亲还有一些银两藏在乡下,让我带着阿弟暂时住下,以后的事情慢慢计划。我却是不甘心,知道我孙家或许是被人算计了。便拿了钱后又偷偷回去,花了些钱请人调查掠影与那权贵之事。”
“后来竟发现,原来那权贵有个私生女,住在城西第三棵枣树下的院子里,乃是他心爱**的同胞妹妹所生,如珠如宝,因身份卑微,不敢带回家去,便悄悄安置在哪院子里,谁知,那私生女竟与掠影有染。”
“掠影一边诱惑阿弟,一边与这女子缠绵,直到这女子怀孕,便故意叫权贵发现此事,这才被抓了。然后便让阿弟救他,阿弟傻,便依照他说的做了,落了个那般下场......可怜阿弟后来,病成那样,还心心念念要见他。”
嘴里说着可怜,荣华却觉着这女子眼里没有柔色,只有一片冷意。
“掠影此人也是有趣,那女子生下孩子后,竟就真的爱上了她。我讲这些事告诉阿弟,阿弟便跟疯了似得,要去见他一面,问个清楚。”
“我一日没看紧,他便跑了出去,后来,就死了。据说是要杀那个女子,后来被掠影差人打死了。”
“后来,我也死了。”她哈哈一笑,偏过头去,烛光下,看不清神色,只有淡淡的悲哀环绕。
她没有说怎么死的。
荣华没有告诉她,其实每一个交易的人的临时一刻,她是知道的。因为系统为她寻找的都是极不甘心,极痛苦想要重新来过一世的人,死的越凄惨,这其中的怨与恨越多,便越是最好的挑选对象。
荣华只道:“你的心愿是什么?”
“死……”孙娆道,声音带着轻快的愉悦感与狠戾:“我要让掠影死,杀了他!让他五马分尸,烧了他的躯体,让他不得入土安宁!还有那个权贵和那个女人,孩子也不要放过!”
“......好。”
“还有!”她眼角落下泪来,泪眼盈盈的望着那烛光,仿佛那便是她毕生的希望:“让孙恒好好娶妻,生一个男孩。这一次,不要让我孙家绝后。”
“好。”荣华又问:“还有别的心愿吗?”
“没了....等你完成了这些事,我的灵魂就是你的。”
荣华撑起身子,黑发如墨,披洒到胸前,她缓缓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待起身后,荣华便将脚伸进暗红的绣鞋之中,朝着门外喝道:“来人!”
面容一片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