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之外,清风微扬,冰冷的空气中洋溢着竹的清香,几只嬉笑追逐的小鸟飞过,留下淡淡的掠影还有清脆悦耳的低鸣。刘涌济和穆瑾棠相距数米默默相望,清风吹起刘涌济的发丝掀起穆瑾棠的衣袂,不带一丝声响。
他竟然来了么?刘涌济的心不住地抽动着,二十年不曾如此靠近的正面观察他,他真的是老了,两鬓都已经有了白发。不知可有哪一缕白发是为我和娘而生?额间隐约的皱纹可有哪一根是为我和娘而刻?看到他心痛的眼神,为什么自己好想流泪,是因为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吗?二十年的时间,曾经的那些怨恨都已经淡了,剩下的就只有愧悔思念了吧?可是,那又怎样呢?
是我的济儿吗?真的长大了,那面上的疤痕还是拜我所赐呢,看到自己的脸他应该就会想起我吧,也应该会更恨我吧?穆瑾棠发现自己原来竟也这般脆弱,朝堂之上面对对手的诡计挑衅他从不曾皱过一下眉,可看着阔别二十载的儿子竟然会感觉到无助,满心的愧悔几乎让他自觉无颜见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求得他的原谅,毕竟他是他唯一的至亲了。
“涌济,跟爹回家可好?”穆瑾棠颤抖的声音穿过冰冷的空气,痛苦的神情刺的刘涌济一阵心痛,于是他带上一抹凄厉的冷笑掩饰住所有的动容。
“家?这里就是我的家。还有,我姓刘,不姓穆。”刘涌济的声音透着冰冷无情,更多的悲怆被深深藏在眼底心间。他竟然是来接自己回去的,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有一点开心呢?是因为他没有忘记自己吗?
“涌济,爹知道当年是爹不对。”穆瑾棠眼中泪花闪烁,面上忽的决绝的一笑。“只要你愿意跟爹回去,爹可以还你和你娘一剑!”话音刚落,穆瑾棠便抽出腰间的长剑,向自己刺去。当年他就是用这柄剑砍断了他们的父子情缘,砍得自己妻离子散,如今就算是还了当年的债吧!
“不要!”刘涌济一声急切的呼喊使得穆瑾棠握剑的手猛然一颤,下剑的速度也略略迟缓了一下,就是这一刻迟疑之后,刘涌济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打掉了他手上的剑。两人瞬时近在咫尺,四目相接,穆瑾棠百感交集颤抖地问道:“济儿,是爹错了,跟爹回家吧!”
刘涌济看着老父近在咫尺的脸上无尽的痛楚,看着那浑浊的眼泪划过他坚毅的脸,他竟然哭了,正直刚强的他竟然为了自己哭了?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孤苦的老人而已啊!“爹,我们回家。”刘涌济的声音有些嘶哑,穆瑾棠闻言一阵惊喜,紧紧握住刘涌济的手,欣慰的一笑:“好,回家。”
躲在竹林里的蓝雪拍拍心口压压惊,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想看一幕父慈子孝的相认场面,结果穆瑾棠竟险些自杀,害她紧张了半天。不过,结局还是可以接受的嘛!蓝雪满意幸福的一笑,靠进铭野羽麟的怀中。“羽,我们也回家过年吧!”
铭野羽麟看着怀中的可人儿,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微笑。能够遇到她真是何其幸也,有妻如斯,夫复何求?纵是这帝王之位也都不及她重要,只要有她在身边就是最大的满足。“好,小心点。”铭野羽麟揽着爱妻的腰,体贴的为她挡去横生的竹枝。
转眼又是春光明媚,这一年的春天却是彝博王朝近十年来最为热闹温暖的一次,因为他们的王要在这年春天册立他心爱的王后,为彝博王朝的百姓册立一个国母。王都的百姓整日喜气洋洋,谈论最多的就是那个即将成为王后的女子。有人说她比仙子还要美,有人说她比春水还要温柔,有人说她一曲能惊动天人,……
蓝雪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幸福的依偎在铭野羽麟的身旁,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地位,只要能够有他陪在身边就足够了。庄严的祭祖仪式之后,终于迎来了封后大典。铭野羽麟挽着她的手站在王都的城楼向万民宣布她宓宇蓝雪是他独一无二的王后,是彝博王朝最为尊贵的国母。不论地位、生活抑或其他,他都要给她最好的。
蓝雪懒懒的躺在天瑶宫院中的躺椅上无聊的晒着太阳,虽说她如今贵为王后已是后宫之主,但铭野羽麟不许她太过操劳,因此后宫的诸多琐事仍是由太后负责打理着,刚好她也乐得清闲。只是太闲了就难免无聊,估计再有半个月孩子就该降生了,她养胎期间除了两位太后和铭野羽麟之外也就左相父子来看过她,那个柳妃竟然连个脸都没露过,就算铭野羽麟真的有过什么命令,可她也不至于这么安静啊,难不成她真的转性了?
“雪儿,你又发什么呆呢?”穆涌济看着蓝雪呆呆的样子揶揄的笑道。
“嗯?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蓝雪回过神转头看着穆涌济一脸的惊奇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反应这么迟钝了,竟然连哥哥来了都不知道。
“你呀,真不知道都你在想什么。”穆涌济无奈的笑笑站到了蓝雪面前。
“哼,你还不是半个月都没来看我!”蓝雪撇撇嘴抗议道,要不是没人来陪她玩,她怎么会无聊到一个人傻傻得发呆。“哥哥,我们出去走走吧!”蓝雪面色一变,笑着起身不顾他的抗议拉起穆涌济就往外走。
站在蓝雪林中看着那满林的落花飘舞,蓝雪满脸的幸福快乐。穆涌济轻快的吹着短笛,看着欢笑的蓝雪,感觉就像是误落人间的精灵,清逸缥缈,却又有些虚幻迷离。
忽然间蓝雪停了下来,神色迷茫隐隐又有些焦虑。怎么回事?蓝雪朝林中张望着,为什么心里忽然会觉得有些慌乱,气息也有些沉重,感觉像是——灵禁!蓝雪蓦的一惊,难道有人对她失了灵禁?!到底是谁竟然可以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她施了灵禁?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雪儿,你怎么了?”穆涌济见蓝雪心神不定的四处张望,放下短笛向蓝雪走去,正在这个时候七八个黑衣人突然现身,将两人围在林中。蓝雪目光一凛,原来是这样,要我的命吗?蓝雪越来越觉得周身无力,只得恶狠狠的盯着来人。来人二话不说,挥剑便向蓝雪刺去。穆涌济见蓝雪的情形有些不对,暗道不好,赶紧上前护住蓝雪。
蓝雪眼睁睁的看着穆涌济和那八个黑衣人缠斗在一处渐落下风,而自己却一把手都伸不上,不禁又急又怒。“哥哥,小心!”蓝雪眼看着一柄长剑穿透了穆涌济的胸口,看着穆涌济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在风中颤抖,看着他无奈绝望的倒地。“哥哥!”蓝雪放声一吼,长发无风而起上下飞扬,裙摆飘飘,满眼绝望的恨意,“还我哥哥!”
一声响彻云霄的哀号破空而出,蓝雪的双眸结上了千年不化的寒冰,浑身散发着夺命的肃杀之气。缓缓抬起双臂,十指伸平交叉于胸前,然后缓缓向外拉伸,十指相离之际双臂前伸绕成两指兰花,最后向外冷然一弹,化作万点星光直射黑衣人。顷刻间,寒风乍起,黑衣人的身体化作点点尘烟随风而逝,只在空气中留下混浊的血气。
蓝雪满身隐含的暴戾之气久久不去,浑身泛起淡淡的蓝色光华,眼眸之中闪烁着淡紫的荧光,风中的发丝也闪出淡蓝的光圈。冷气在周围慢慢凝结,感觉有一些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缓缓流失,而她的意识似乎慢慢的也在冻结。忽然一阵腹痛将蓝雪从失常之中拉了回来,戾气渐消,光芒转淡,蓝雪一手抚着肚子缓缓倒地,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一道蓝光闪过,偌大的蓝雪林就只剩血泊之中双眼紧闭气息全无的穆涌济,还有满含阴寒的血腥的空气之中凄凌飘舞的蓝色雪花般的盈盈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