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初夏在一旁静静听着,静静看着皇上,有些出神……心底里,她还是恨他的。甚至一路以来,常常偷偷想着,有朝一日如果小姐彻底离开了未央宫、离开了皇上,让皇上一人孤独的留在深宫里、空留一世思念,那才痛快呢!
他虽然不是刽子手,但刽子手书中的刀,是他卖的。倘若他没将那把刀给了那两个刽子手,知秋也就不会死了。
她恨皇上,可是他是君、她是奴,小姐又深爱着皇上,她无可奈何。
然而听得皇上这番话,她的心底里,却没来由地腾升出些许感激。对一个刽子手的帮凶,竟然有了感激之情。可也真够奇怪的。
“好了好了!”皇上忽然惊呼一声儿,忙将那穿着三张烤饼的木棍子拿了起来!
索性皇上拿起得及时,以至于蹿起来的火只笼着了木棍的一点点。
“你把火挑那么高干嘛?”皇上低头对正在装无辜的容菀汐道。
“风大嘛!”容菀汐狡辩道
“老爷,这火候刚好呢!再烤下去饼就糊了!”初夏道,“奴婢回去拿几块干净的布垫着,免得烫手。”
“嗯……还挺香的啊……”容菀汐已经忍不住了,凑近了闻了闻。
“是不是比烤山羊香?”皇上问。
听到这三个字,容菀汐立刻住了嘴,也把鼻子拿远了一些,好像这东西是烤是烤山羊似的。
烤饼的香味随着夜风吹到山上,吹得躲在树林中的雷停砸吧了一下嘴儿,道:“有点儿饿啊?”
“可是主子说,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们才能出去……但看来,主子现在不已经用了真面目吗?是不是咱们现在出去,也没什么事儿?”追风道。
敬雨也道:“是啊是啊……我看是没什么的。人多了还热闹些。你看他们三个,孤孤单单的。”
蒹葭沉声道:“主子怎么吩咐的便怎么做,莫要妄自揣测。”
三人立刻住了嘴。
但片刻之后,却是相视了一眼……
雷停道:“瞧主子他们的调料还挺足的,不然干巴巴的烧饼,怎么会有这么香的味道?带了这么足的调料,只是烤烧饼可是太可惜了。不如咱们去给主子打些野味来扔下去?”
其余两人连声赞同。蒹葭瞟了他们仨一眼,没说什么。
他们仨怎么忽然这么会献殷勤了?看来是投石问路呢!主子在看到了也为之后,如果想让他们出去,一定会叫他们的。
三人说罢便做,以他们的身手,光是用听的,就能确定哪里有野味了。且一出手,必定是百发百中。不多时,手上已经拎了两只野兔子和一只野鸡。
一刻也不耽搁,直接向山下火堆旁的皇上脚下扔去。
“真可惜……买只鸡带着好了。”皇上嘴里嚼着最后一口烤饼,意犹未尽。
话音刚落,就忽然拉着容菀汐弹开了后退!把容菀汐牢牢护在了身后!可是他们的面前……却只是三个死了的……野鸡、野兔子?
这仨东西从山上忽然扔下来,自然把人吓得不轻!原本围坐在一起的三人都惊吓得迅速躲开了。但此时看到这三样东西……三人面面相觑。
还是皇上胆儿大,缓缓上前去,轻轻踢了几脚。见这仨东西都没什么反应,而且也没什么机关从其中迸发出来,便想到了,这一定是那四个人忽然良心发现了,知道不能这么晾着他不管。看他们干巴巴的吃烤饼有些辛酸,便打了野味给他们。
瞧着野味是从山上飞下来的,便知道他们四个一定就躲在山上。直接扯开嗓子向山上喊道:“你们出来吧……莫要躲着了……”
话音刚落,便见三个汉子用轻功翩然到了他们面前,潇洒地落下。随后,便是蒹葭不情不愿地缓缓落在了他们三人面前,很嫌弃地看了她的三个同伴一眼,觉得这三人可真给她丢脸呢!
容菀汐笑道:“你还不傻啊,知道带帮手过来。怎么不早些叫过来呢!”
“呵呵……”皇上尴尬笑笑。心想朕不知道他们藏在哪儿,怎么叫呢?也不能站在大街上跟叫魂儿似的啊!
有了这四人的加入,烤东西这种事儿自然不用皇上亲力亲为了,这四人定当争抢着效劳……除了蒹葭之外。可皇上却不懂得享清福,围着他们转个不停,很有一番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精神。
雷停和追风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两只野兔子串到了一根木棍上,调料也都塞好了,递给敬雨。随后敬雨负责翻烤,这两人又负责添柴。蒹葭则是躲在一旁,手中抱着剑、冰冷着一张脸、叉着双腿站着,颇有夜风中的孤独侠客、站在悬崖边独自伤怀之感。很可惜,她面前的并不是悬崖下那一望无际的深沉漆黑、也不是对面山峦上的月下青影,而是一群手忙脚乱的人……
但最终,这几个手忙脚乱的人,还是把一只香喷喷的兔腿递给了她。蒹葭接了,对雷停道了声:“谢了。”
冷得好像瞬间就能冰封三尺。
雷停也不介意,反而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像这冰冷的两个字有温度似的。
一群人围坐在篝火边,吃着兔肉,吹着有些凉但却并不冷的夜风,甚是惬意。不知不觉间,便已是月至中天之时……
忽的前方不远处的旷野上,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顿时警觉起来,忙扑灭了篝火。追风让皇上和容菀汐、初夏回帐篷里躲一会儿,以看看动静再说。敬雨也道:“听得这马蹄声强劲有力,可见并非普通人的坐骑。且马蹄声响,可见来人之多。”
皇上点点头,拉着容菀汐进了帐篷,初夏紧跟了进来,熄灭了油灯,借着月光静看着外面。
只见一行几十人,有骑快马的,其上居然还有用轻功飞着的,而用轻功飞在半空中的那十几人中,为首之人一身白衣,月色之中翩然若仙,极为显眼。
荣菀汐瞧着这人的轮廓,觉得有些眼熟……但此时躲在帐篷里,只借着月色向外看,却也看不清这人的面容。
“前面什么人?”显然这些人看到山脚下的帐篷和马车,也立刻警觉。
即便他们能够清楚的闻到夜空里飘来的烤肉香气,却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反而因此而更警惕了些。
“阁主,怕是青崖子那厮在耍什么诡计,阁主小心!”马群之中,为首之人提醒道。
但那半空中的白衣青年却并未有何惧怕之意,直接翩然落在帐篷上。脚尖轻点帐篷,问守在帐篷外的四人,道:“尔等何人?”
声音清冷寡淡,虽然不重,但却比刚刚蒹葭那两个字儿冻人多了。
听到这声音,容菀汐和皇上却不禁相视了一眼。
“我们是路过的商人,在此夜宿一晚。若这边有什么大事,我们速速离开便是,断不敢扰了大侠们的事。”追风上前一步,向那白衣阁主施礼道。
白衣阁主淡淡打量了追风一眼,见他礼数周全,便知这帐篷中的主子绝对来头不小。若说是青崖子的诡计,也未尝没有可能。
因而道:“阁下主人何在?出来说话。”
说得也够简单的了, 人家对他礼数周全,他却是连一句客套都没有。
“主人已经歇息了,我等不敢贸然惊扰。大侠们且做自己的事去便是,我等必定尽快叫醒主人,带着主子们离开此处。”追风道。
“出来说话。”白衣青年再次淡淡一句。
容菀汐越听这声音和说话的语气,越觉得熟悉。低声问皇上道:“怎么听得有些像君紫夜呢?”
“阁主,莫要和他们废话!许是青崖子的拖延之计。不若属下等结果了他们,以除后患。”那马群里为首之人又道。
又听得人如此清楚地叫君紫夜为阁主,皇上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想来应该是君紫夜无疑。这世上能把诸般无礼之言说得如此不讨人嫌的,除了君紫夜也就没旁人了。
“我和你一起出去。”容菀汐担心皇上,忙起身道。
皇上觉得十有八九是君紫夜,再加上知道追风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便并未拦着容菀汐。
两人前后脚出了门儿,向帐篷上看去。只见那白衣青年的面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比这一身胜雪的白衣还白,通身气度比那笼罩在他身上的月光还冷淡,云雾般的眉眼、薄唇峰鼻,不是君紫夜还能是谁?
皇上笑道:“巧啊君阁主!不想山水有相逢,咱们又见面啦?”
看到从帐篷里出来的这两人,君紫夜不禁一愣,还以为自己眼花。定睛看去,又听得皇上的声音,这才确定了。却也不好让徒众们知道皇上的身份,翩然落下帐篷,向皇上一抱拳,算作施礼,道:“风兄怎的来了青崖峰下,可是有事?”
说话间,目光却是落在了容菀汐的身上。
皇上将身子向一旁一闪,随手推开了容菀汐,挡住了君紫夜的目光,笑道:“我们想要去雪国,刚好路过这里,觉得这里原野空旷、又背靠着山,便在此留宿一夜,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皇上回身看了眼身后的高山,道:“这里便是青崖峰?是我孤陋寡闻了,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里是燕雀山,再往后看……”君紫夜向这一片群山中最高的一处指去,道,“那便是青崖峰了。”
“燕雀山我们是知道的”,皇上笑道,“过了燕雀山,再过两座城池,便是风云两国的边境凤南山了……原来这里真的是燕雀山啊,看来咱们果然猜得不错,快到云国了!”皇上低头对容菀汐道。
容菀汐哼哼了一声儿,道:“早说让你问下路,你却只道这方向没错。”
原本是催着皇上问一问路的,但皇上说那样太无趣,既然方向无错,何不随缘而走?谁人知道的路,不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若是没走过的人却也知道了,也只不过是听说而已,问他们又有何用?没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