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心中有诸多隐忧,此时被他这么抱着,还是觉得很安稳、很满足……
容菀汐轻轻将头埋在了皇上的脖颈中,皇上笑了……
容菀汐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欢欣,但觉得只为了这一刻,让她在未央宫里一世厮杀,也值了。
人人都知道今儿是封后的日子,还以为从漪澜宫去慈安宫的路上,要有好大的仪仗,可没想到路过的宫女儿太监们看到的,竟然只是皇上抱着皇后,就他们两个人,走在这长长深深的永巷中。
而且据几个胆儿大抬头的小太监说,皇上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看起来竟然有些傻乎乎的。
当然,这都是容菀汐后来才从宫里的传言中得知的。此时的容菀汐,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他的胸膛,但觉得如此安稳。她要让自己记住这一路的感觉,以便她在日后深宫夜场风冷之时,能用来暖自己……
快到慈安宫门口儿之时,皇上才把容菀汐放了下来,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容菀汐知道皇上不抱她更近前的用意,怕是被太后或是太黄太后的心腹奴婢看着了,说给她婆婆和太婆婆听,使得两位长辈更对她不满。
只是皇上居然能察觉出太后和太皇太后对她的不满,这真的很奇怪。皇上纵然很聪明,却是不会把心思放在揣摩女人之间的婆媳争斗上。太后对她的不满,又从没有当着皇上的面儿表露出来过,难道皇上只是因为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就觉得太后和太皇太后一定会对她不满了?
不至于,毕竟在儿子心中,母亲总是最善良最宽和的。纵然皇上知道他母后并非什么良善得不通世事的女子,但却也绝不会认为,他母亲会只是因为风言风语,便对儿媳明着甩脸色。
所以话说回来,太后为何只是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就这般明着给她脸色看?
进了慈安宫,容菀汐的思绪便停了。见着此时慈安宫的清冷,容菀汐哪里还有心思想原由呢?应付这结果都来不及。
今日是封后大典,慈安宫里不说布置得有多喜庆吧,但是宫院里,至少要有一些侍立迎接的后宫各局女官,规规矩矩地排了一路,自她进门儿时起,便行叩拜之礼;也要有乐府的人随着奴婢们的叩拜一起奏大乐,以昭皇后尊仪。且慈安宫的正宫门,一定是大大敞开着的。
非是她矫情挑事儿,而是因为,这是历代以来,在后宫里册封皇后的规矩。
可此时,慈安宫的院子里连一个洒扫的奴才都没有,更别说乐府的人了。而且正宫门紧闭,并没有迎接之意。
早就拿着圣旨等在慈安宫里的李忠贵,已经急得直冒汗。明明就在一刻钟前,慈安宫里的准备还是合乎礼数的。可是就在还有一刻钟的时候,乐府的人竟是忽然来报,说是有一个乐姬正值月事,恐坏了大典的吉利、冲撞了皇后……
且紧跟着,琉璃便来报,说是司珍局的宋掌珍家里刚刚托人送信儿来,她母亲于昨夜去世了,如此正值大丧,可是要冲撞了这大喜之日、坏了娘娘受封之吉。
太后听了,便斥责了乐府萧司乐一番,让她将那来月事的乐姬重责三十大板;但宋掌珍那里,却是因为家母之丧并非己过,只得安慰一下便罢。
继而太后以未免冲撞皇后为名,撤了所有乐府乐姬和侍立着等着跪拜的各局司官、掌官。只因一人之不吉,已经连带着坏了整个仪仗的喜气,不能让这些沾染了晦气的人留下。
李忠贵见此,忙想要差人去禀报皇上,但却被太后叫住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轮番儿问他一些关于宫里这一阵子的事儿,他又不能不答。如此拖延着,便到了此时。从窗子里偷偷看到皇上和娘娘来了,真是急得恨不得自责了事。
看到皇上和容菀汐来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这才不再问,由着李忠贵去做应对。可是已经事到此时了,还能有什么应对呢?李忠贵只能在心里连连叫苦,忙冲到门口儿去,给皇上和皇后大开了房门,跪地行大礼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恭贺皇后娘娘大喜……”
一进院儿,看到这般冷清场面,皇上也有些懵了。今儿早朝的时候,他还特以没让李忠贵跟着,而是让李忠贵盯着慈安宫这边的情况,以便下早朝之时,把这边的布置告诉他。听得李忠贵说,慈安宫这边,的确都是按着历朝历代的规矩来安排的,布置得相当得当,他便放了心。以至于如今看到这般冷清的场面,可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正想着该怎样化解以让菀汐不觉得难堪之时,李忠贵便开门请了安。皇上一想,这种情况,实在没法子笑呵呵地忽略掉,还是得先弄清楚了情况。因而招呼了李忠贵过来,道:“你过来……朕问你,御书房里你怎么弄的?可是老糊涂了不成?”
说的是御书房的事,但谁不知他要问的是什么?不过是不明着说出来,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菀汐,都留着一层不捅破的窗户纸罢了。
李忠贵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忙一路小跑儿的过来,腿脚儿简直和年轻人一样麻利。
“给陛下请安。”到了皇上身边儿,李忠贵靠得很近,施礼道。
“你那糊涂事儿,朕都不好意思说!朕给你留个面子!”皇上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李忠贵在他耳边说。
容菀汐哪儿能不知道皇上要问的是什么呢?因而后退了几步,笑道:“我可不能听,可别坏了公公的一世好名。”
李忠贵千恩万谢地给容菀汐施了礼,战战兢兢地踮起脚尖儿,在皇上面前耳语了一番。
皇上听了点点头,道:“朕知道了。”
听了缘由,便放了心。不管怎么说,好歹母后和皇祖母还没有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没有直接不布置这些,而只是弄了一个好听的由头儿把这些人又打发了。
今日是大吉的日子,自然还是和和气气为好。想来菀汐听了这缘由,定然会顾全大局,不会挑剔什么。以菀汐的性子,不仅心里的难受她会忍着,反而还会装傻子地宽慰皇后和太皇太后,以把今日的场面弄得和气漂亮。
因而又拉起容菀汐的手,边阔步进屋,边明着问李忠贵道:“怎么回事儿?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各局的掌事还没来?乐府的人也不见踪影儿!你快去催催,让他们快着些!眼瞧着连一刻钟都不到了,怎么还在路上耽搁着?”
李忠贵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忙跪地叩头道:“奴才该死……”
“怎么了?大喜的日子,什么死啊活啊的?当心朕割了你的舌头!”此时皇上已经带着容菀汐乐呵呵地走到了正屋房门口儿,停下来回身问道。
李忠贵道:“奴才该死……是奴才督办乐府和后宫各局不力,使得乐府和司珍局那边出了乱子……”
“什么乱子?”皇上刚知道这事似的,忽地变了脸色,有些着急地皱眉道。
“乐府里,有个乐姬今儿来了月事,这可是见红之事,大大的不吉利啊;司珍局那边则更严重了,就在刚刚,宋掌珍的家人传信儿到宫中,说宋掌珍的母亲与昨儿晚上去了,这可是大丧啊……”
李忠贵连连叩首,道:“太后和太皇太后听了这番禀报,可是气得不轻,重重责罚了乐府。但事已至此,因这两人的不吉利,已经坏了仪仗的吉祥喜气,太后和太皇太后为了皇后娘娘日后的福气着想,只得把今日等在宫门外的人都打发了,且又命人关了房门,以绝晦气。”
容菀汐听了李忠贵的这番话,岂能听不出蹊跷来?这就是太后和太皇太后那边故意冷待她,但却又不能事出无名显得心胸狭隘,便授意了乐府和司珍局那边,弄了这么一出儿。
刚刚李忠贵和皇上说的,定然便是这缘由。皇上听了,觉得既然是有一个体面的由头儿在,便还是问出来,更利于和和气气地把事情办了。因而这才问了李忠贵。李忠贵聪明,三言两语的把责任揽在了他自己身上,把太后和太皇太后给摘了出来,反而变成了一心为她着想、因此事而气恼不已的好心人。
皇上的意思是将今日的事儿办得面儿上过得去,她又岂能背着皇上的意思来?并不是说要谄媚皇上或是怕皇上,而是因为,单从她自己这边考虑,她也不能让今日的封后大典变成一个笑话。所以不管怎样,这闷亏,她都必须自己吃下。这傻子,她都必须做。
因而忙快步进了屋,向太后和太皇太后请了安,拘着礼便急着道:“母后和皇祖母切莫因此事儿动了气,这些赶巧的事儿,都是底下人的疏忽所致,一层一层地深究下去也是麻烦。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可切莫因着底下人的疏忽而给自己添堵。若母后和皇祖母因儿臣的事而气坏了身子,儿臣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完,重重跪在地上,诚挚道:“请母后和皇祖母切莫为儿臣担忧,这些虚礼,儿臣本就不在乎。母后和皇祖母的认可,才是儿臣最在乎的事儿。如今看到母后和皇祖母为儿臣的事情这般用心,儿臣心内只有万分欢喜感激,全然不想其他。”
重重一叩首,道:“儿臣叩谢母后和皇祖母的大恩……”
这一番话,说得太后和太皇太后都不好反驳。若她不是一股脑儿说出来,她们两人插上了话儿,或许还能说一些体面的话,阻了她这一番卖弄。可是她这般诚恳着急地宽慰,片刻不停的,弄得她们根本无从开口。只得看着容菀汐又跪又拜地做足了感激,把她们两人硬生生地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