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想要自由,想要足够的银子,自己出去逍遥过活。”琳琅也说得很痛快。
宸王道:“也好,但这一阵子,你还是要留在庸王府里。名份上,你是庸王府里的侍妾,本王没权力将你带走。你只管放心留在庸王府里,有本王在,庸王府这边绝对没什么祸事。等过一阵子事情都办完了,皇上那边便会下令解禁庸王府。府里的这些姬妾奴婢们,都可以出去自谋生路。在那之前,本王会派人给你送银票来。”
“多谢殿下。”琳琅还算恭敬地施了一礼。
她很恨宸王,但是却有无可奈何。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姬,身份低贱,就算宸王杀了她,她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如今宸王肯放她活命、且也答应了会给她银子,她还敢再说什么?只能听着宸王的话,静静等着。至于最终的结果如何,其实……她并不信任宸王。但只要留个心眼儿,到了最后关头未必不能抽身。
“好,忙你的去吧。”宸王道。
他也知道这女人恨他,所以多说无益。而且,这女人绝不能留。
这女人的嘴巴很毒,若是放她出去自在生活,时日久了,她忘了这京都城里的危险,怕是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和周围人诸多诟病他。而且一旦有机会女人绝对会直接作出祸害人的事情来,可不是光用嘴巴说说这么简单。
之所以告诉她庸王府会平安无事,是想要借助她的嘴,让庸王府里的其他美姬侍妾知道。在庸王出事之前,至少在表面上,琳琅可是这府里最受宠的女人,所以一但这些姬妾们得到了庸王的尸体被送回府的消息,少不了要到她这里打听情况,或是看着她的动静。见她这边没事儿人似的一点儿不着急,自然也能稍稍放心些。
在大哥顺利下葬之前,他可不希望府中出现什么骚乱,再让庸王府多了一个笑柄。
“老四,你替我跑一趟,去天牢那边,让他们把今天劫狱的事情禀报到未央宫里去。但别让他们和父皇说是我禀报的……至于大哥的死,就只让他们轻描淡写的带过罢了。只说一句,结果那女人杀进牢房去的时候,却发现庸王已经自缢而死了。然后那女人便带着庸王的尸体逃跑了,他们没追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便紧赶着回去收拾了天牢里。”
宸王叹了一声儿,道:“我先在这府里耽搁一会儿,等约莫着天牢里的人到了父皇那儿,我再过去。这样不至于让父皇以为我们串通一气。”
靖王仔细听了,道:“不用这么麻烦吧?”
“怎么不用?”宸王道,“事情若是碰到刚巧儿,父皇的怀疑还能少一些。不然只怕我要背上这杀害大哥的黑锅了。”
靖王想了想,点点头,道:“行吧,我帮你去办!哎……三哥,我说句不孝的话啊,我怎么觉得做父皇的儿子这么累呢?心累。”
宸王笑笑,拍了拍靖王的肩膀,道:“怎么累了这么多年,你还不习惯?也是……其实你还好,主要是我很大哥这边,每日里熬得,早早儿地便把心血都熬干了。过的做舒坦的,反而是最不受父皇待见的老五啊……老四啊,跟着我,可是没少给你添麻烦。”
“行了行了,净说这些没用的话!我这就去办,你掐算着点儿,可别错了时辰啊。”
宸王笑道:“知道了……我还用掐算吗?找个人盯着不就行了?”
回身吩咐跟在身后的卓酒,道:“其他人你让他们回去,你自己去巷子口那边盯着,见天牢那边有人往未央宫去了,快些回来告诉我。”
“是。殿下。”卓酒应了一声儿,便招呼着身后家丁跟他出去。
已经走了一段路的靖王回身指了指他三哥,笑道:“你就懒吧!就你最会图省事儿。”
宸王一耸肩,不以为耻,反而是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子”的无赖表情。靖王摇摇头,不再和他三哥开玩笑,忙往府外跑去。
走在庸王府的前宅,宸王倒有心思欣赏起景致来……边走边看,好不认真的样子。心底里,未免想起他大哥走在其中的模样……
当这里还是太子府的时候,他大哥走在其中,定然好生意气风发吧?随后太子府变成了庸王府,太子变成庸王,他大哥再走在其中,只怕心中满是愤恨,神态也不似先前那般怡然。再后来……他决定谋反了,只怕走在这宅院里,每一下每一步,想着的都是该给怎么赢,根本没有兴致去看这里景致了。及至此时,他即便想看,却是再也看不到。
其实织星那女人虽然很忠心、虽然痴情可鉴,但却并不懂大哥。其实到了最后那一刻,大哥对未央宫、对未央宫里的皇位,早就没什么兴致了吧?他想要的,只是回家,只是回到这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中,继续过他那曾经过了好一阵子的逍遥浑噩的日子。就只是沉浸在歌舞佳肴中、沉浸在美人儿的温暖怀抱里……
可是那女人,却还是把他带到了未央宫去。但到底其心可鉴,有这样一个肯跟着自己生死与共的女人,大哥这一生,也算没白活。
宸王放眼向整座庸王府看去,不免觉得他大哥很可悲,当然,在两年前,他自己也是如此。这么满府的莺莺燕燕,在太平盛世里,对他们百般谄媚阿谀,可是到了生死关头,没有一个人愿意追随他们。甚至于,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生死。她们想的,就只是没了这个仰仗,自己该何去何从;想着怎样能从这漩涡里自保,想着怎样从这里尽可能地搜刮。
但是后来,他有了菀汐。即便在胜负未定之时,她仍愿过来追随他。那最决然的念头,就只是为了——能和他死在一起。或者,还有月儿。在最后关头,他也毫不犹豫地来到他身边。可是今夕非昨,见到她这般深情回应,他却只觉得承受不起、只觉得是负累。
说到底,还是他负了月儿。
月儿对他情深意重,可在大哥这里,月儿却是个实打实的无情之人。
有情无情,真的不能一概而论。譬如大哥、譬如月儿、譬如父皇,譬如他自己。只有菀汐始终是那个有情之人。无论对二哥还会对他,不管爱也好、不爱也罢,对于别人待自己的好、给自己的善,总会用心回报。
……
新太子府,昭德院里。主仆三人关上了门窗,正在说话儿。
“奴婢真的都是按照小姐教给的话说的,可不知怎的,宜兰院那边就是没动静儿。刚刚从霍美人那边回来的时候,还听得秦颖月隔着窗子和小桃说话呢。”
容菀汐道:“秦颖月这人心机之深沉超乎常人,实在太难对付。这不怪你,怕是她那边刚着耳,便听出了咱们的用意。不去便不去吧,反正这时候,殿下也实在没时间管我们两个的较量。更何况晚上我还要出去呢,也不方便应对……霍美人那边怎么样?”
“奴婢去的时候,霍美人正在做提神茶呢,说是等下要送过来给小姐喝,免得晚上撑不住。还说可没什么可收拾的,只准备好力气去便罢了,一切都听小姐的。霍美人对奴婢好生客气,弄得奴婢都不好意思在那儿待着了。她说没什么事儿,让奴婢先回来,奴婢也就回来了。”
容菀汐笑道:“没想到这么粗枝大叶的丫头,也学会烹茶了。”
“是啊”,初夏也笑道,“多稀奇呢!为了讨得殿下的欢心,可真是豁出去了呢!”
容菀汐轻叹了一声儿,道:“可惜了……只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咱们倒也不好品评什么,她自己不觉得委屈便罢了。”
“委屈也是她自己该受的”,一提到霍小燕,初夏还是很生气,“她早就知道殿下和小姐夫妻恩爱,却非要插进一脚来,多气人呢!”
“好啦……”容菀汐摇了摇她的手,笑道,“再这样下去,我没成醋坛子,你的整个人儿倒是先酸起来了,还是为了一个不入你心的男人,多不值当呢!”
知秋道:“奴婢倒是觉得初夏姐姐说得没错儿,小姐真是太宽和了。好歹也该给霍美人些脸色看看哪,不然岂不是让人觉得小姐好欺负呢?”
容菀汐知道,这俩丫头一提起秦颖月和霍小燕就停不下来,因而只是笑笑了事,不再说什么。给脸色看,有用吗?如果宸王在意她,她不给这些姬妾们脸色看,谁也不敢怠慢她。但如果宸王不在意她,她给这些姬妾脸色看,可就成了不懂事儿了。自从秦颖月入府之后,她在这原本能让自己感觉到安定舒适的自家中,却也变得如履薄冰起来。好像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而是战场。
“知秋……娘娘回来了吗?”门口儿,响起了一个欢快的声音,是霍小燕来了。
容菀汐点点头,示意知秋去回她。
知秋开门儿道:“娘娘在家哪,主子快进来吧……”
没办法,霍美人对她实在太尊敬了,以至于她真的不好给霍美人脸色看。
“我来得还真是时候,之前还以为师姐没回来呢,想着不如等一会儿,也能公和你聊聊天儿。”霍小燕笑道。
知秋忙施礼道:“奴婢最笨,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聊天儿了,只怕冲撞了美人主子呢!”
霍小燕笑道:“如果连你这么聪明伶俐的丫头都说自己嘴笨,这世上可就没有嘴巴灵巧的人了……”
说话间,霍小燕已经进了屋。从清平的手里亲自接了托盘来,吩咐道:“你在外面等着吧,屋里人多,就别进来挤着了。”
“是。”清平应了一声儿。
这两次见面,容菀汐着意留心了一下这小丫头,发现她的确是个行事稳妥的。且说话总是和声和气,听着便能让人心内舒缓。有这样的丫头在霍小燕身边,的确能时时规劝着霍小燕这急躁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