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娥也算是因祸得福,没嫁成太子,却直接成了太子的庶母。入宫不满半年便已经成为未央宫中最受宠的妃嫔,并且很有可能产下一皇子,彻底改变宫中格局。
皇上有意扶持镇国公以外的朝中砥柱势力。沈太傅因两个女儿都在宫中,知道皇上忌惮外戚势力,便已称病罢朝避嫌,实际上与辞官归隐无异;父亲这边呢,皇上忌惮父亲在军中的影响力,即便父亲已经回到京都,却也不可能加以重用,那无异于养虎为患;秦羽的庶出女儿现在成了太子妃,秦羽的阵营未明。
而所以自然要将恩泽都加在赵太师这样明显帝党的老臣之上。这些老臣以赵太师官位为首,皇上抬举了赵太师,便也等于给朝中树了一个风向,让大家懂得现如今的朝堂上,这股圣眷之风往哪边吹。
再加上皇上到底上了些年岁,愈发地喜欢这些性子爽直的年轻女子。如赵娥之流,从小儿在家里被一家子的上下主仆呵护着,捧着怕摔着含着怕化了,刚到了宫里,还不懂得行事要收敛,与宫里这些几经沉浮的拘谨的老人儿有很大的不同。但凡是男人,无论是什么年岁的,对新鲜的东西都是喜欢的。
今日见她穿着一身艳丽华贵的玫色锦裙,神采奕奕,并不算漂亮的一张脸,竟是把在场的所有女子都比下去了。
各自见了该见的礼落座,不多时,皇后搀扶着太后,随同皇上一起,从后阁绕到了主位上。众人又起身向皇上和皇后、太后见礼,这才重新落座。皇上和太后、皇后落座后,不多时,宫女儿便将一应菜品上齐全了。
皇上有意让太后和孙儿们多说会儿话,便并未马上吩咐歌舞。而是有皇后起了句话头儿,闲聊了一会儿。
不过是太后按着序位一番关怀,问到宸王和容菀汐这里的时候,向坐在容菀汐身旁的青萝看了好一会儿,诧异道;“可是哀家眼花了?怎么瞧着,那丫头不像兰丫头啊?唤云,你瞧瞧,那是不是你侄孙女儿?”
一旁侍立的薄嬷嬷笑道:“不是太后眼花,那位夫人不是薄妃娘娘。”
“老三,你不是说,要带了薄妃进宫,给哀家看孙子吗?哀家都盼了一天了,你该罚!”太后笑道。
容菀汐不干了,忙着维护自家王爷,撒娇道:“皇祖母,您还没问清楚呢,就要罚我家殿下,儿臣可不依。”
“哦?问清什么?”太后诧异。
“原是要带着薄妃姐姐一道儿过来的,可是薄妃姐姐今儿晨起后有些头疼,许是夜里着了凉,鞠大夫让姐姐在家里静养着呢。我们哪敢带姐姐出来吹冷风啊?可是殿下惦记着皇祖母,说是已经说好了要给皇祖母看孙子的。好在府里头的福美人也怀有身孕,便带着福美人过来了。”
“原本青萝刚被殿下从外宅接回王府里来,一番安置,也折腾了几日了,殿下不忍心劳累她。但是为了答应皇祖母的事儿,也还是把人带了来。皇祖母,不是儿臣为自家夫君说话,只是论理儿说来,您也应该奖赏我家殿下一番,而不是责罚呀。”
容菀汐一番伶牙俐齿的笑呵呵地说完,把宸王让她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今晚的差事也算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宸王自己的事儿了。但容菀汐好人做到底,自然不可能自此便全然置之不理,该帮的时候,还是要帮一帮的。
太后知道容菀汐不是爱讨巧卖乖的人,今日却还是小嘴儿不停地说了这么多,定是有其他的缘故在。听得容菀汐说出“青萝”二字,便瞬间明白了容菀汐的真正意图。
“青萝”这个名字她听过,还是老三和太子巡视三淮时的事儿。据说太子送给了老三一个美人儿,但是老三却是不领情,将这美人儿给杀了。当时这消息传到宫里,皇上很有一番不满,觉得老三对他大哥未免太不尊敬了些。但为了要借助老三打压镇国公府那边,所以也不可能把这么点儿小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如今老三却是又带了一个叫“青萝”的美人儿进宫,这是为何?此青萝于与比青萝,到底有何干系?还是说,此青萝就是彼青萝?
“哦?原来老三真的给哀家带孙子来啦?好丫头,快上前来,让哀家细细瞧瞧。”太后道。
青萝应了一声儿,规规矩矩的上前去,按照路上宸王和容菀汐教给她的,叩拜了太后,给太后问了安。到底是常年周旋在各色人之间的,此时即便是在太后面前,也并未显得有多紧张,而是一举一动十分得体。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的声音很是和悦。
青萝抬起头来,目光却仍旧是放在地面上,并不敢向主位上看。
太后很认真地打量了半晌,笑道:“的确是个美人儿胚子。哀家听得你声音软糯,甚是好听。听着,像是江南口音,你老家是哪里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是怎么到了宸王身边儿的?”
“回太后,妾身是淮滨人士,是太子殿下送给宸王殿下的礼物。家里头,还有一个妹妹,现下与妾身一起在王府里,做丫鬟之用。只是妾身平日里已经习惯了自己做事,也不怎么吩咐家妹和带来的丫鬟春香。”青萝按照容菀汐和宸王教给她的话,避重就轻地说着。对太子将她送给宸王一事,只是一嘴带过。
太后又打量了青萝片刻,点头道:“是个伶俐的丫头,举止颇为过得去。”
“老三,听你媳妇儿的意思,说是才接回府里的,之前一直做外室养着,却是为何?哀家见你这福美人,是个行事懂分寸的,不会闹什么幺蛾子,你这又是弄得哪一出儿?”太后声音略有不悦,似在责怪宸王胡闹。
“这个……”宸王有些为难地看了太子一眼,一语带过,“放到外头儿,安全。”
说完便闭了嘴,不像有再说的意思。
但随即,却又像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忙随意笑道:“原本孙儿觉得,放在外头挺好的,可谁知道她怀孕了啊!好歹也是正经的皇家血脉,总不能让她一直没名没分地在外头,没办法,只有弄回府里来了。”
太后听出宸王话里有隐意,但一时却也的确没听出宸王话里的隐意到底是什么。便更加装起糊涂来,嗔怪道:“什么叫没办法才弄回府里来?净说些什么糊涂话?难道是有人不让你弄回府里不成?”
“哀家瞧着,你媳妇儿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再说那安不安全之说,则更是胡闹了。难道外头那小巷子、小院落里,还能有宸王府安全?胡闹!你啊……你心里头那点儿小算盘,别以为哀家不知道。还不是想着,家花儿不如野花香?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个……”宸王一脸不情愿地承认下来,“是是是,皇祖母说得是。”
容菀汐也是一脸难色,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压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雨花阁里头灯光明亮恍若白昼,容菀汐和宸王的反应,自然能让坐在主位上的皇上和太后尽收眼底。
他们两人就是故意做出十分委屈的反应来。
皇上虽说一直没说话,但容菀汐知道,皇上也一定了在想这其中的蹊跷。
传闻中已经死了的人,此时却忽然出现在未央宫的家宴上,再加上宸王这十分隐晦的话,皇上岂能看不出端倪来?只是还没到进一步点破的时候,皇上的心中虽说有诸多疑问,但一时却也想不出个答案来。
宸王是不着急让皇上尽快知道“真相”的,事情做得太赶了,显得太过刻意。还是要让皇上心中的诧异再多一会儿,等他差不多已经抛到脑后儿的时候,再将“真相”揭晓出来。
接下来,只看青萝的表现了。
从她现在的表现上可以看出,接下来她的表现也未必会差。只是让她看太子几眼而已,应是绝无差池。
“怎么,哀家冤枉了你不成?”太后诧异道。
宸王笑笑,仍旧是十分有担当:“皇祖母说的是,都是孙儿的不是。”
“哼……看你认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太后笑道,“都把哀家给弄糊涂了。老三媳妇儿,你说,哀家可还是冤枉了你家王爷?”
太后的话音刚落,青萝向太子看了一眼,想要抢着说什么似的。但也是一脸男色,最终没有说出来。
容菀汐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头,不免对青萝又高看了几分。
嘱咐了她要随机应变,没想到她能如此把握好时机,做得这么恰到好处。一来是能说明,她其实是有些脑子的,只是一直没有得到一个恰当的施展机会罢了;再者倒也可以看出,她对今日之事,着实花了一番心思,是有在宸王府中长久站稳脚跟的意思。
容菀汐故作难色地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皇祖母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