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
“谢陛下。”
不少老臣在心中暗道:这一次‘谢陛下’,绝对是这辈子谢意最真诚的一次……
一些武官早已知道殿上这小胖子便是这次流言的主角,秦家世子秦淮。一个个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不作声色,等待着好戏的上演。文官们中脑子转速慢的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此子是谁?他竟有如此大的面子敢在皇帝阴晴不定的时候为百官说话。而明眼的早已猜出他的身份,看向秦二的眼神就更加显得暧昧不明。
此事摆明了就是皇帝想给众人一个下马威,再让这胖小子出来为众人求情,先打一手感情牌,待会要真撕起来也好占据个道德优势。好小子,这手借花献佛使的漂亮……上一次皇帝为保一人拿众臣开刀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在这朝堂上站了不到十年的,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今日为了这秦家胖小子摆下这阵势,看来皇帝是要和众人摊牌了。
“尤爱卿身体有恙?”
“劳皇上记挂,下官身体并无大碍。”尤清如拱手作揖回到道,这一次他倒卖了个乖巧,不等皇帝叫他起来就自行站直了身子。皇帝看着他冷笑一声说道:“既然爱卿身体无碍,那咱们就谈谈正事吧……”
扫了一眼殿内众人,并未急着开口,皇帝坐在龙椅上翘着二郎腿,指尖在扶手上不停的轻扣着,哪有有一丝皇帝的味道,反倒像个披了身黄袍的山大王。秦二见身旁的尤清如几次三番抬头,欲言又止,对与这个欲要弹劾自己,却被人抢了先的老学究竟生出些好感。右手轻轻拍了拍裤腿示意他稍安勿躁,只是声音实在微乎其微,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皇帝冷眼看着堂下众人皆未出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朕近日听闻尚京坊间里有不少流言妄语传出,矛头竟是指向了朕的身上!梁默,身为京兆尹,玩忽职守,未将此事处理妥当,你该当何罪?”
梁默站出列来说道:“起奏陛下,此事实乃卑职失察,但卑职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平息此事风波。卑职请命,以戴罪之身彻查此事,待尚京内谣言平息,卑职自卸官身上殿请罪。”
“好,朕给你这个机会,限你三天之内查出幕后主使究竟何人,朕就不再追究你的失察之罪。”皇帝说完这话猛地站起身来,从一旁的张大海手中夺过奏折,猛的摔在地上大声说道:“在这堂堂尚京,天子脚下,万民首府,传出了如此荒谬至极,可笑至极,恶毒至极的流言!朕身为天选之子竟要受此奇耻大辱!”吓的众人胆颤心惊面如土色,这是即将暴怒的前奏,霎时间房里就连空气都凝固了,秦二清楚的感受到从明崇皇帝身上轰然散发出了一股惊人气势,就像是欲要捅破了天,心中再一次刷新了对于皇帝的认知。
明崇皇帝又一次扫过众人一眼,指着脚下呵斥道:“所谓君辱臣死,你们就没有感到丝毫羞愧吗!”
众人纷纷垂下了脑袋看着地面,仿佛都在寻找是不是有条缝可以钻进去。
“就在昨日,竟然还有人敢上奏,要朕将秦家世子秦淮关进天牢,以示公正?这意思是要朕向那居心叵测之人妥协吗!”明崇皇帝的语气越来越愤怒,吸了口气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吼道:“恬不知耻!!”
“皇室受辱,不去查出是何人所为,尽然还如此厚颜无耻的建议朕选择妥协!方轩,你说,朕要你何用!“
“老臣糊涂,老臣糊涂啊!”
文官中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闻言猛得跪下,将头磕的‘咚咚’作响,“请陛下念在老臣几十年来为尚国鞠躬尽瘁,网开一面啊陛下!”
秦二转头看去,那方轩竟然已将额头磕破,鲜血顺着额头染红了石板也不敢停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皇帝如此盛怒,脸色冰冷到仿佛能冻死殿内众人。丞相薛彦亮见状赶紧跪下说道:“请吾皇开恩。”
他身后的一干文臣也都随着他跪下说道:请皇帝开恩。再这么磕下去只怕皇帝还没罚他,他就已经撞死在这殿内。秦二见状也拱手说道:“请皇上念在他并无大错,饶他一命吧。”
皇帝不耐烦的挥手打法,冷声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方大人年事已高,老疾不能任事者,卸下官身还乡去安养天年吧。”
“多谢陛下开恩。”
方轩一时庆幸到老泪纵横,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子。卸下官帽尤为不舍的交给了走上前来的张大海,含泪看了一眼秦二后告退离开了。秦二读懂了这眼神里的不甘,还有夹杂着的一些感谢。
他身为两朝元老,不说立下何等大功劳,起码也当得起劳苦功高,没想到今日皇帝竟为了给这秦家小子撑腰,竟不惜要废了自己的功名。但他实在恨不起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小胖子,若不是他为自己求情,只怕是文官同僚们再如何死保他,也逃不脱流放的命运。毕竟他的建议,在皇帝口中变成了有辱君威之言。
皇帝看着离去的方轩冷哼一声坐回龙椅,甩了甩袖子怒色未消说道:“既然你们都认为朕因当给天下一个解释,朕今日就特意将这秦家世子宣上殿,让他当众给你们讲清楚。”
众人纷纷看向站在殿中的秦二,秦二闻言转过身对着武官们鞠了一躬,又对着文官那边鞠了一躬神色自若说道:“小子便是那流言的主角,今日各位大人若有任何疑问尽管开口,小子保证知无不言绝无半句虚假。”
就等着这一刻,薛彦亮对着他说道:“下官乃是当朝宰相薛彦亮,今日就代表众臣问个清楚,请世子从实回答。”
“薛大人客气。”
“方才你上殿之时自称微臣,要知这立官设守除了需要陛下亲自点派,还需内阁拟旨,可下官从未收到过陛下旨意。“
“薛大人有所不知,小子承蒙陛下抬爱,现已拜陛下为师,是为天子门徒。陛下曾令:身为天子门生,汝所为者皆欲为尚国计,终辅朕之天下。即为天子徒,终生所计皆为尚国,小子理应自称为臣。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子并未在尚律之中见有率土之滨不可称臣的律令,陛下曾赐小子皇宫之中一屋半角,小子自然就是‘王臣’。“
朝中众臣一听这话惊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小胖子不仅受宠,竟然还被陛下收做了徒弟……陛下您为何如此偏袒此子……
果真如传闻所述,秦家世子小小年纪便已能言善辩,比众臣稍微镇定点薛丞相顿了一顿接着问道:“既然你为天子门徒,自然应当俯首称臣,只是这坊间流言你又作何解释?我等难免不怀疑是否就是你故意传出的这番言论,好为自己将来任职朝堂造势?”
“薛大人说笑了,既是谣言,何须解释?清者自清,小子若要为官,何须造势?说句自夸的话,陛下乃我尊师,将军乃我父亲,大帅乃我外公,大人认为小子如此身世还须造势?”
“那你与五皇子殿下游走那勾栏之地又作何解释?”
“咳咳”坐在龙椅上的明老大轻轻咳嗽了两声,薛彦亮见状尴尬的拱手说道:“微臣话已问完,心中再无疑惑。恭贺陛下寻得如此佳徒,陛下雄主,尚国万岁!”皇帝听完马屁话不动声色的挥挥手示意他可以了,二胖一缩脖子捏了一把汗,得意忘形了,方才差点将明老大去杏花楼找他们三人的事儿说了出来……
朗声出言问道:“还有那位大人心存疑惑,小子一一回答便是。”
原以为表明了身份这事就算是过去了,谁知道偏偏就是表明了身份,才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又有一人站出列来,见他年约三旬气宇轩昂神色中带有一些傲气,对着秦二发说道:“下官户部侍郎公输勋,早闻世子大名。下官闻得世子高才,诗词歌赋无不精通,在宫内亦有‘小诗仙’的雅号。但那传言又指世子之才乃是弄虚作假,下官乃是殿试状元,对诗词一道也是略有造诣,今日得见世子心生仰慕,可否求得世子佳词一篇?“
好家伙,来者不善啊,这户部侍郎话里虽是给足了秦二面子,但眼中的不削之意,众人皆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就等着秦二如何回应。
要说起这‘殿试状元’可谓来头不小,秦二曾在尚国史书里找到过记载,说是数百年前的科举考官受贿舞弊之事难以断绝,当时在位的皇帝传令中榜之人全部上殿,由他亲自再考核一番。结果一百多人竟然只有区区几人身负真才实学,皇帝盛怒下令将这殿试传统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而这殿试的状元还有个别称
“天子门生”
这让他如何不气?寒窗苦读数十年,终得皇帝赏识,费劲心思才博了个天子门生的尊号,如今一个毛头半大小子横空出世,与自己的身份雷同,竟还稳稳压自己一筹。他才不相信这胖小子能作出什么诗词,更别提是举国皆知的大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秦二闻言淡淡一笑,玩什么不好,偏往枪口上撞,这个世界上除了秦大你要是能找出一个诗词有可能胜过我的人,老子跪下叫你一声大爷……太年轻了小伙子,淡定啊淡定,你这样跟我装逼,你家里人知道吗?都不拦着你?图样图森破……
“无非是作诗一首,手到擒来之事罢了。既然是同僚之请,小子莫敢不从。”说着伸出右手摆了个OK的手势,浅笑着对众人道:“三步为限,三步成诗!”
众人就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这小东西是吃坏了脑子还是自大到瞧不起这朝中众人?三步成诗?试问这殿中有谁能做到……
有!秦淮就能做到!三步成不了诗,但三步背一首诗出来实在是小意思……
秦二努力的回想着三国电视剧中,曹植装逼,七步成诗的神态,踏出两步,稍稍驻足。又见他闭上双眼缓缓再踏一步,仿佛在寻找灵感般侧过头吗,睁开眼看了公输勋那一身华贵光鲜的朝服,又看看自己身上锦衣,满意的微微点头道:“三步出,诗成!”
“此时名曰《咏针》,诸君且听……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
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小子自大了,这押韵不太工整,还望诸位大人海涵三分……“
朝堂上一时又陷入了沉静,武官们大多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没显得有多失态,皇上和文官们就真的是被雷到三观尽毁了。
三步成诗……三步成诗!这是要逆天了?
好吧,这就算了,且不说此诗对仗如何,也不说它将小小一根针描写的如何入木三分,神韵十足。就说三步成诗可以狭隘的想象成,事先早已做好……可这三步成一首讽诗,还正好和了这秦家小子心中之声!纵观全文无一处污言秽语,却句句诛心!这若是事先早已做好,说出来恐怕谁也不敢相信……除非那秦小子早料到了今日朝堂上会发生什么事。
鸦雀无声,公输勋瞪圆了眼睛满是震惊的看着秦二,二胖子伸出右手掏掏耳朵。
“你……你!”
“公输大人这是怎么了?难道小子这诗难入您的法眼?那好,小子恰巧了又偶得一篇,不妨再念与公输大人?”
“你……无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