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已过一半,不得不说悠闲的日子总是感觉过得很快。
我带着母亲外出游玩。
本想让父亲跟着一起来,可他却说自己年轻时天南地北哪都去过,反而是母亲自从嫁给她后就没有出去过。这次他就在家里看家,让母亲跟我出去玩几天,也见识下世面。
我知道父亲是怕我多花钱,说什么也执意不跟我去。
我不由得有些心酸。
不过看着母亲兴奋的表情,我心中的忧愁也都随之消散。
上午简单逛了逛当地的名胜古迹,母亲已经很是累了,简单用过午餐,我跟母亲在一座亭中小憩。
在亭子上能看到不远处的江水,母亲没有坐过船,也未见过大海,来这里就是准备带着母亲一起乘船看江景。
亭子虽说不大,不过却也能稍微遮挡下阳光的曝晒。我倚着亭柱,双眼微眯,弥留于沉睡与清醒之间。
“小默啊,你看那河边咋围着那么多人呀。”母亲兴许是因为兴奋,竟是没有丝毫困意,坐在那儿东瞧西瞅,自己看得乐呵,犹如小孩子一般。
我微微睁开双眼,顺着母亲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有一群人在江边,不知在干什么。
“甭管他们,咱们人啊,就是好热闹,两个人吵架都能引一圈人围观,指不定是一对小情侣在闹别扭呢。妈,您就别瞎操心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啊,咱们还要去坐船呢。这种热闹啊,还是不要围观的好,看了对咱们又没好处,指不定还染一身骚。之前就有好事的人围观别人打架,结果被人家给捅死了,你说这多冤啊。可就这样也挡不住围观群众的好奇心,真是没得说。”母亲劳累了一上午,天气这么热,我怕她凑过去看热闹,身体要是受不住,那还了得。
“啊,看热闹被人家给杀了,这还有王法吗。小默,你不是再吓唬妈吧。”母亲很惊讶。
“王法自然是有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杀了人的自然会有法律制裁,不过那被杀的,谁又请他过去凑热闹呢?要是他不这么好事,也就不会死了。”
我还真不是吓唬母亲,确实是有这么个事儿发生过。我本就不是好凑热闹的人,不过我知道母亲是好事者,那篇新闻我就稍微留意了下。不出这档子事我还真给忘了,现在赶忙说给母亲听,希望她能改改。
“噢,妈知道了。”母亲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有些紧张。
似乎是被吓到了,母亲安静了好久。
“小默啊,这情况不对。肯定不是小两口闹别扭,这警车都来了,肯定是出大事了!走走,咱们去看看。”
没等我阻拦,母亲已经离开了亭子,我只得赶忙跟上。
确实有辆警车停在这里。
我在母亲的带领下挤进围观人群的最前排。有一男一女在人群中间,看模样他们似乎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是跪着的,女人不停在哭泣,不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若不是旁边跪着的男人,她恐怕已经哭倒在地,他们应该是一对老夫妻。
他们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悲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让他们跪在这里痛哭,天气这么炎热,很有可能下一刻他们就会晕倒在这里。
两位民警在不远处跟一位中年人说些什么。那位中年人****上身,裤子也布满泥渍,裸露的肌肤黑如泥土,应该是长期在外的缘故。
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母亲的打探下,我们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那一对儿老夫妻的孩子在江里游泳时不幸溺水了,老夫妻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悲痛欲绝。可是他们不会水,也没有船,眼看着儿子的尸体漂浮在江面,却没办法安葬。
凡是江边地带,都会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游走在生死的边缘,被称“阴阳跨界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职业捞尸人。那位****上身的中年人就是一位“阴阳跨界人”。他挟尸要价,向老两口索要五万元的捞尸费,可老两口都是庄稼人,没有这么多积蓄,这才出了现在这出事儿。
据说儿子的尸体已经在江里泡了两天了,老两口心急如焚,加上借来的钱也只凑够了三万,距离“阴阳跨界人”的要价还相差不少,老俩口跟他协商还钱,可他不肯;就算是打欠条,先付三万,剩下的慢慢还他也不应允,直接跟老两口挑明了态度:五万,少一分都不行。
母亲听了不禁落下眼泪:”这都是什么事呀,这事搁谁身上谁不心疼啊,为了钱连点道德都没了,真是可怕,钱把人的同情心都给吃了!“
我赶忙安慰母亲,怕她身体吃不消。
最终在民警的调解下,“阴阳跨界人”作出了让步。
三万五,不能再少了,他做的也是玩命的活。
民警也没有办法,安慰了那对儿老夫妻,示意他们再拿五千块钱。
“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能借的全都借了,这可怎么办啊,民警同志,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本分人,难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总是被欺压吗!”那位老父亲终于崩溃了,抱着民警的腿痛哭起来。
“儿子,妈这儿还有一千块,拿去给他们。唉,多可怜呐,咱们能帮就帮吧。”母亲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包裹的那一千块钱。
“不用,妈,您收起来吧。我…”
不待我说完,母亲就生气的打断我的话。
“儿子,你现在都是老师了,教书育人,怎么能那么没有同情心呐,谁还能一辈子遇不到个难处,要是都这么冷漠无情,还不把人逼死啊!”说完就要上前过去。
我赶忙拦住母亲。
“妈,瞧您急的,您的钱啊收着,我去给他们。”
“我跟你一起过去。”母亲执意要过去。
我搀扶着母亲走过去,母亲把老两口从地上拉起来,我从包里拿出五千元现金递给母亲,母亲转交给那位老父亲。
“老倌儿,这钱拿去,天大地大人命最大,把孩子好好安葬了吧,唉,可怜的孩子呐,可怜啊!”母亲又流出了眼泪。
老两口颤抖着接过钱,朝母亲跪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大姐,我们这辈子都会记着您的好,告诉我您的联系方式,这钱我们以后一定会还给您的,谢谢,谢谢……”他们流着泪水,不停地重复着谢谢。
我赶忙将他们馋了起来。
到此处,任我再如何是铁打的心肠也受不了,终于留下了泪水。
兴许是为他们老年丧子而同情,为他们生活不易而心酸,因世道对他们的不公而不平。
“起竿喽~”
那位“阴阳跨界人”收下钱,开嗓吼叫一声,终于开船向那里驶去。
只有那滚滚江声在诉说着它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