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温馨领着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地冲上山,表情严肃得像要慷慨就义的斗士。
傅娜扫一眼这支有点庞大的队伍——全是新城警院的学生。一个一个身材高大结实,横眉怒目,又穿着便衣,乍一看,像来打群架的。
所谓的兴师动众也不过如此吧?
“娜娜,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韩……”
扑向傅娜的温馨在看到傅娜身后那个人时,语调急速转弯,语无伦次地冲顾清澜大喊:“顾!顾!……”
保安队长有看一眼犹如在念RAP的温馨,冲以程天佑为首的警院学生呵斥道:“诶诶,你们几个干什么?”
程天佑连忙掏出自己学员证件给保安队长看,周远立马掏出一支烟递过去。恩威并施,双管齐下,保安队长闭上了嘴。
程天佑快步走到傅娜身旁,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不等傅娜摇头,他已经瞥见了她脖子上的勒痕。程天佑顿时火冒三丈:“谁干的?他?还是他?”
周远见状,立马走过来看一眼,也是一声大喝:“靠!哪个王八羔子对你下黑手?活得不耐烦了吧!”其他的人也立马围了上来,就着傅娜脖子上的红印展开“学术交流”:一个说根据深浅可以判断出力量的大小,一个说从形状可以判断嫌疑人的身高体重……
保安队长的脸一黑,都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一下怎么越闹越大了。
傅娜也被一这大帮子新城警院的未来的精英骨干们看得脸红。
其实,除了脖子被勒得有些疼,倒也没什么大事。
幸好花痴的温馨“顾教授长、顾教授短”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傅娜及时找到台阶下——她从小伙子们中间挤出去,忙不迭地向顾清澜道谢。
“给。”
顾清澜伸手,傅娜的项链正就躺在他的掌心里。
傅娜连忙道谢。
这时保安队长也找到了主心骨,他有些为难地问顾清澜:“教授,您看这事……”
“看她。”
两个字,全场的目光又汇聚到了傅娜这里。
一贯机敏的傅娜像大脑当了机,在四面八方的目光里缓缓举起手掌,犹如老师提问时主动举手发言的小学生。
呃……
傅娜刚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傻,顾清澜唇边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保安队长则是头疼地捏着眉心:如果只是本校学生参与还算好解决,但眼下的情况要复杂得多。先有外来社会人士参与施暴,后有新城警院的学生来现场,而且受害的女同学手里还有凶器作证物。这事儿估计得闹去派出所。
保安队长指了指已经呆若木鸡的韩少说:“你,就是你,还不过来?”
韩少梦游似的走过去,经过傅娜时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在所有人严厉的目光谴责下,他难得老实的一回。
校长室。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傅娜坐在皮沙发里环顾四周,前几次来这里都是作为优秀学生接受校长的亲自嘉奖,被请家长还是头一回。心情不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校长还在忙着打电话,不时地看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学生,表情格外纠结。
两个家长都不来。
傅娜的父亲充分相信女儿能处理好这件事,而韩少的父亲则是见怪不怪,照旧派秘书来处理。对此,两个当事人也表示没什么好奇怪的。
傅娜的父亲一向民主,只要傅娜不开口,他都默认为傅娜自己能做好,绝不干涉。
更让校长头疼的是,这件事的性质已经超出了两个学生之间的个人恩怨,上升到了影响社会风气的高度。倘若处理得不恰当,对内可能造成师生对校方的不认同感,对外则极有可能让学校的声誉受损。
于是校长又打了一通电话,没过多久,傅娜看到顾清澜走进来了。
校长一见到他,笑得乐乐呵呵,活脱脱一副黄鼠狼的奸诈样。
傅娜忍不住感叹,校长大人打起太极来,水平不是一般的高,该推出去的他一点也不含糊。作为同样在现场的当事人之一,校长叫顾清澜来无可厚非。同时,顾清澜又是老师,还是干心理辅导的,让他出面调解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但是,顾清澜要是处理好了,就是代表校方处理得当。顾清澜要是处理不好,校方就会以顾清澜刚回国不了解情况作为解释,到时候顾清澜挨骂不说,还要被人质疑他的办事能力。
就在校长叮嘱顾清澜妥善解决此事的时候,韩少家派出的代表粉墨登场。
令傅娜咋舌的是,这个男人一张口就问傅娜:“这个数够不够?”有钱人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这么直接粗暴吗?
傅娜站起来,冲态度恶劣的男人浅浅一笑,果决地说了两个字——“不够。”
王琦扶着眼镜打量傅娜一番,语气并不友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位女同学,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但做人……还是要懂得见好就收。”
傅娜坦然地与他对视,在她的直视下,男人空洞的目光闪烁片刻,退避开了。
同样长的斯斯文文,可眼前这个怎么就这么让人讨厌呢?
透着一股子斯文败类的腐臭味。
傅娜毫不客气地说:“真为你们的老板感到悲哀。”
“你……”王琦指着傅娜的鼻子,正准备教训人,一个高大人影就挡在了他眼前。
“这里是校长室,请你说话注意一点。否则,我不介意带我的学生去派出所解决这件事。”顾清澜一张口,校长室里鸦雀无声,暖气都有点不够使了。
王琦仰头看向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顾清澜,立即闭上嘴巴。
校长见状,赶紧对王琦说:“王秘书,你解决问题怎么能这么简单粗暴呢?请注意你的态度!”
隔着山一样高大的顾清澜,傅娜根本看不见那位王秘书被顾清澜怼得哑口无言时表情。
真恨自己没有透视眼啊!
正想着,顾清澜稍侧身,把王秘书吃瘪的绿脸透露给了傅娜。
“好了,大家都坐下。”校长咳嗽一声,语重心长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遇事应当理性商榷,不要意气用事。该认错的就要诚恳地道歉,是吧?当然,作为优秀学生,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品德也是不可或缺的。咱们学校是一个讲道理、讲规矩、讲风格的地方……”
傅娜和顾清澜坐在一处,韩少和王秘书坐在对面。
这一次,王秘书看傅娜的眼神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骄傲。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顾清澜这么个降温系数很高的靠山,傅娜表示靠得很踏实。
两个当事人各怀心思地沉默地坐在会议室里神游太虚,双方代表则以一种冰冷的交流方式进行着交涉。
至于交涉的内容傅娜完全没在意。
按照傅娜的性格,是不喜欢得理不饶人的。她原本也没打算把韩少怎么样。一来她已经拿回了项链,二来韩少也已经被她揍过了。她心里很平衡。
直到顾清澜停下,会议室里恢复死寂一般的安静,傅娜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看到王琦像刚跑完三千米似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副受苦受累的模样,而顾清澜依然还是风度翩翩的模样,简直就是个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家伙。
傅娜强忍笑,同情王秘书几秒钟。
王秘书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又把眼镜摘下来擦了一会儿,这才问傅娜:“这位女同学,你有什么诉求可以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他语气变得很软:“这次的事是我家少爷做的不对,他是应该对这件事情负责。我们也会督促他进行深刻的反省和检讨……”
王秘书看顾清澜一眼,又立马转向傅娜,继续动之以情:“您看,我家少爷也才二十多岁,就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被宠坏的小屁孩,做事情又不经过大脑……请您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傅娜挠挠头,好像她也才二十岁出头吧?
王秘书紧接着又晓之以理:“再说,你们将来的路都还很长。你也知道现在年轻人在社会上打拼很不容易的,要是我家少爷因为这件事情档案里留下了污点,那他以后的发展岂不是……呵呵,再说了,咱们瑞祥公司每年校企合作都会在咱们学校招聘大量的像你这种各方面优秀人才。”
他故意停顿一下,再接着利诱:“现在不都说毕业就是失业。毕业生就业难的问题还是很普遍的。我们瑞祥地产作为本市的龙头企业,那可是毕业大学生趋之若鹜的好地方,薪水高,福利好。我们最欢迎像你这种德才兼备的优秀年轻人来我们公司发光发热,将来你……”
傅娜扑哧笑:“不好意思,我是兽医。”
王秘书并不气馁,继续利诱:“嗨,这个……很多人毕业以后,都会选择和专业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再说了,我们瑞祥这几年也在各个领域发展,目前已经在建设医疗体系,说不定过两年也会在宠物医疗这方面投资……”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的实习单位已经找好了。”傅娜打断王秘书的长篇大论,快刀斩乱麻地说:“您的话我听明白了。不过我的诉求很简单……”
她学着王秘书卖关子的样子停顿一会儿,然后才说:“只要韩少同学深刻反省和检讨就行。”
见王秘书没转过弯,她补充一句:“具体呢,就是让他亲手、独自完成一份八千字的检讨,要情真意切,要深刻反省,要对他这四年来所犯过的一系列错误进行认真的总结检讨和自我批评。”
傅娜微微一笑:“我很期待在毕业典礼上看到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样子。”
“……”
王秘书又擦了一下汗,见傅娜没有再说话,惊奇地问:“没了?”
“没了!”傅娜爽快地点头,冲韩少挑了一下眉。她洋洋得意的样子,看起来也挺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韩少嘴角抽搐一下,把眼睛挪开。
王秘书若有所思地盯着顾清澜和傅娜,表情严肃古怪得就像在看外星人。
而顾清澜,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对于傅娜提出的要求,他怎么就一点也不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