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长霞带领一连缓缓退走,萧芸娘娇叱一声不退反进,摇动花枪催马冲向敌人,一个照面就把最前面的两个金兵挑落马下。
滴血的枪头向前一指,萧芸娘怒声喝道:“大辽国萧芸娘在此,不怕死的女真贼子尽管上来送命!”
人的名,树的影。大辽萧家的女子弓马娴熟,马上地下都能战斗,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侮的。
被一个小姑娘连挑两人就已经让金兵大吃一惊,再加上这一声大喝震动四方,剩下的十几个金兵轰的一声散开,单刀横在胸前凝神以待。
萧芸娘根本没看那些金兵一眼,而是趁势拨转马头,倒提花枪狂奔而走。
“大姊,你杀了他们两个人,又报出自己的身份,金狗还会过来送死吗?”
内卫营第一连全部都是长枪,虽然在撤退途中,但是队形依然很整齐。让内行人一看就知道,的确是训练过的。
薛沁儿倒提长枪断后,萧芸娘快马返回的时候,她终于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萧芸娘双目冒火:“小妹还不知道大辽萧家对金狗来说,究竟有多大吸引力。萧家女子就是金狗拼命追抢的目标,比皇室耶律家族的女子还要值钱。抓住一个萧家女子就立大功,他们不会放弃的。”
薛沁儿一听更加担心:“既然如此,大姊突然暴露身份,金狗不是要马上增兵吗?到时候我们不一定能够挡住啊。”
“你放心吧,我故意暴露身份,有三个目的。”
萧芸娘瞬间平复了心中的怒气,又变得云淡风轻:“萧家女子活着才值钱,死了是没用的,所以对你们内卫营来说就是一种保护,因为金狗为了抓住我,就不会轻易下死手,这也是公子让我过来的目的之一。”
“金狗早就已经发出诏令,大辽萧家女子必须一网打尽,决不允许逃脱一人,免得死灰复燃。我透露身份,而且用萧家枪法连杀两人,就是要坚定金狗的信心。所以他们会死死缠住我们,从而达到吸附战术的目的。”
说到这里,萧芸娘扭头看着薛沁儿:“最关键的是,大辽国萧家女子一旦决定练兵,那就是要重振旗鼓的征兆。现在我竟然在五虎寨的地盘上练兵,而且是公开练兵,没有丝毫防护,这说明了什么?”
“这很简单推测啊。”薛沁儿点点头:“我们在这里练兵,并且不做防备,那只有两种可能:最差的一种可能,说明我们和五虎寨不是敌人。对金狗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我们和五虎寨根本就是一家人。”
“难怪公子说你很聪明,果然不错,你说对了!”萧芸娘微微一笑:“站在敌人身上来考虑问题,金狗会直接断定我们和五虎寨就是同一股势力。尤其是追魂枪李宪把长青县、天成县搞得一团糟,破坏力大大超出了常人的预期。”
“大辽萧家女子竟然和追魂枪李宪在一起,同时得到了五虎寨的效忠,这才是金狗最害怕的事情。萧家女子不会争夺天下当皇帝,但是萧家女子一旦决定辅佐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肯定要争夺天下。追魂枪李宪横空出世,再加上萧家女子辅佐,完颜阿骨打从今天开始就别想睡觉了。嘻嘻嘻——”
薛沁儿由衷地说道:“大姊果然厉害,简单的一个动作,简单的一句话,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含义,难怪公子要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把大姊从这么老远调过来。唉,我真是太蠢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错了,公子看人简直比神仙还灵。他既然说你们必成栋梁之才,那就说明你们都有出类拔萃的能力。比如说现在你就可以发挥作用——”萧芸娘突然勒住战马:“命令全连就地转向,给金狗一点信心!”
薛沁儿扭头一看,身后四百多步的距离,竟然有三百多敌人悄悄跟着。因为金并严格控制战马,并没有发起冲锋,再加上被萧芸娘的谈话吸引,薛沁儿根本没有丝毫察觉。
“哎哟我的妈耶,金狗已经贴上来了。”薛沁儿浑身一震,随即高声呼叫:“全连原地圈马掉头,给金狗一点儿颜色看看!”
呼啦一下子,两百多匹战马原地掉头,很快就摆成了一个雁翎阵,箭头当然就是萧芸娘,紧随其后的就是副营长薛沁儿。
这是要发起冲锋的阵势,后面的金兵只能随机应变。一阵马群晃动,二龙出水阵已经赫然在列——也就是一个倒八字形的“两仪兜底阵”,这是准备接战,并且一战全歼的架势。
萧芸娘缓缓举起右手中的缠金花枪,而且越举越高。枪杆上的金丝线,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之下,更显得熠熠生辉,霞光万丈。
敌我双方同时变得无声无息,连久经战阵的战马都已经绷紧了神经,做好了冲杀的准备,荒野之中顿时杀气弥漫。
就在枪头达到顶点的一瞬间,萧芸娘右臂一振,枪头往敌人的方向一指,口中大喝一声:“撤退!”
哗——两百多匹马再次掉头,两百多姑娘们一声呐喊,拼命催动战马,争先恐后往北狂奔。
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
敌人已经战意昂扬,而且从心理到身体上,全部做好了全力一搏的准备,结果对手转身就跑,这算怎么回事儿?
自己不仅是大男人,而且多出两倍的兵力,还做好了战斗准备,结果被一群小娘子给耍了。
一拳打在空气中,凛冽的战意无处发泄,自然就会变成怒气。
把身后的敌人戏弄一番,萧芸娘这才拨转马头一路向北小跑,慢慢就和前面的大部队拉开了一段距离,机会终于出现了。
至少在后面的金兵看来,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立功发财的机会终于等到了:狂妄之极的萧芸娘简直不知死活,匹马单枪断后还能说是大智大勇。但是竟敢落后大部队如此之远,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女真骑兵此次带队出来试探敌情的首领,正是驻守渡口堡的百夫长撒曷懑,也就是一个谋克户的族长,手下三百多骑就是他的蒲辇户兵丁,也可以说是家将。
萧芸娘曾经在南京(燕京)被抓住送给大宋高官,这件事情好多人都知道,撒曷懑作为百夫长当然也知道。
可是这个不要命的小娘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公然训练一千多人的部队,是一个巨大的疑问。
疑问暂时还无所谓,但是被萧芸娘连续戏弄两次,还让两个兵丁丢了性命,撒曷懑终于憋不住了。
双脚一磕马腹,撒曷懑挥舞着长枪裂阵而出:“大辽萧家的女子,难道也是闻风而逃之辈吗?萧芸娘,你也算有名有姓之人,够胆就和我撒曷懑大战三百合!”
“我呸!”萧芸娘扭头骂道:“小小一个百户也敢大言不惭。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百夫长,还没长成型小爬虫而已,给我萧家当奴隶都不够格,我还不想弄脏了手。回去让完颜乌达补亲来,我萧芸娘就单打独斗拧下他的狗头!”
撒曷懑纵马疾驰,口中也没闲着:“还不知道谁大言不惭,大辽国都已经被我大金给灭了,还在这里夸口。你今天跑不了了,如果下马投降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有本事你就追上我,驾——”萧芸娘没有继续废话,而是突然催马加速。
萧姵和萧芸娘的坐骑,那是李宪在保州城抢回来的蔡攸八骏之一。并不是普通的蒙古马,而是域外胭脂马,俗称汗血宝马,比蒙古马长两尺、高一尺半,体重有一千四五百斤。
萧芸娘突然全速前进,很快就拉开了双方的距离,眼看就要消失在前方的一个拐角处。
撒曷懑那肯罢休,一声狂吼带领三百多骑紧追不舍,转眼就是冲出去五百多米。
咻咻咻——大路两侧的草丛中突然飞出三十几道白烟,刹那间就把大路给封锁住了。
因为后面还有三百多匹战马撞上来,在前面疾驰的战马是不可能紧急刹车的。
撒曷懑不知道白烟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也只能冒险往前冲。
“加速冲过迷烟,决不能放跑萧芸娘!”撒曷懑怒吼一声,当先冲进迷烟笼罩的区域。
紧跟在撒曷懑身后的两百多骑控制不住,自然也一头扎进白烟之中。只有最后面的百十来骑终于勒住战马,惊慌失措看着前面白茫茫一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本已经拉开三百多米距离的萧芸娘,突然勒住宝马转过身来,横着花枪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的白烟。
“当初听说‘烈马失魂散’是草原上第一神药,曾经在望云马场(今沽源)盗走我们大辽国数千匹战马。难道真有那么神奇吗?”
萧芸娘自言自语还没结束,让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率先冲出白烟的正是撒曷懑,但此时已经不像一员猛将,摇摇晃晃到像一个醉汉,手里的长枪也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更奇怪的是他胯下战马,刚才还威风十足,现在已经口吐白沫,四条腿都开始打颤,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毙。
紧随其后冲过来的两百多匹战马,无一例外全是如此。马背上的人似乎都喝醉了,战马口吐白沫连路都走不稳。
呼啦一下子,大路两侧的草皮被掀开,近百人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拥而上,把马背上的金兵全部掀翻在地。
这些人分工很明确:抓人的就负责抓人捆起来,然后用绳子连成一串。牵马的就负责把马牵到一旁,另外有冲过来数十人,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往马头上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