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宪为了保证侦察营的快速机动能力,并且确保在敌后活动拥有强大的火力支撑,专门设计了一款“驮马式弩床”。
驮马式弩床并不是李宪的发明创造,说穿了就是无耻的盗版。盗版的原型,就是当年白求恩大夫为了在火线上给八路军伤员做手术,发明的“驮马式医院”。
驮马式弩床仿佛一个巨大的马鞍,两侧都是存放铁质箭簇的抽屉,顶部架着一张弩弓。遇到敌情之后把特制马鞍抬下来,放在地上就可以开弓放箭。
一个三人小组,装备三匹战马和一匹驮马。这样算起来,一个班五张弩床,一个排十六张弩床,一个连六十四张弩床,从而形成强大的正面阻击力量,可以对抗敌人的骑兵冲击。
这种编制模式,体现了李宪讲究攻守平衡的战术思想,也是对未来骑兵营的最新构想。只不过由于匠做营的生产能力有限,首先装备了侦察营而已。
李宪的指导思想很明确,就是把移动式弩床当成后世的车载式机枪,作为营连级部队的中程压制火力,也是未来的标准装备。
用汉民士兵和女真鞑子比拼骑射功夫,完全是舍长取短,以卵击石,无疑于自寻死路,李宪肯定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用密集火力杀伤敌人有生力量,用有限兵力发挥最大作战效能,才是李宪的建军思路。正因为如此,他才设计车载式弩床协同炮兵和步兵、驮马式弩床协同骑兵。
驮马式弩床比车载式弩床小一些,每一次只能发射五支弩箭,射程三百六十米左右。大仰角抛射的有效杀伤距离两百四十米左右,小角度平射的杀伤距离一百六十米左右。
李宪从来就没有想过两军对垒的时候,搞什么兵对兵、将对将的游戏,他全都采用整体攻防战,所以需要提高集团战斗力,用强大的兵器威力压制女真骑兵。
郭小乙是李宪最早的跟班,听过的说教自然最多。加上他是小乞丐出身,性格跳脱,从来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绝对不会墨守成规。
女真鞑子突然出现一支神射手组成的特殊部队,如果阴魂不散跟着自己,动不动来一个突袭的话,郭小乙觉得自己的侦察营根本干不过,而且还要吃大亏。
命令侦察连把敌人勾引到北崖谷,而且把时间限定在凌晨,郭小乙称之为“打狗战术”。
叫花子最大的敌人就是狗,要想狗不跟着你狂吠不休,那就只有一次把狗打服,让它下一次看见你就会夹着尾巴躲开。
北崖谷西侧是一道缓坡,东侧是寸草不生的光秃秃绝壁,根本没有遮挡物,并不适合伏击作战,但这难不住郭小乙。
上一次跟随李宪深入到长青县境内捣乱,李宪在马牛谷移植大树改造地形,就是现成的例子。
郭小乙命令长枪连、弩箭连布置好阵地之后,立即砍伐树木“种”在自己的阵地前面,临时制造一片小树林,在凌晨的大雾之中谁也不可能一眼看出纰漏。
这一番忙活,转眼就是一夜时间,两个连的战士都累成死狗一样直喘粗气,总算如期完成了战场伪装。
东方开始发白的时候,担任哨探任务的通信班快马返回:“营长,侦察连已经向这边退过来了,后面六百多敌人拼命追赶,大概还有五里地。”
郭小乙拉过自己的菊花青检查一遍,这才低声说道:“马上下去通知弩箭连,让过侦察连之后立即放箭。敌人全部使用铁胎弓,杀伤距离可以达到一百二十步,绝对不能让敌人冲到两百步之内。”
就这功夫,喊杀声已经清晰可闻,整个山谷开始震动起来。
郭小乙很清楚,侦察连为了迷惑敌人都是徒步,并没有把自己的战马带出去,大地震动说明敌人是骑马追过来的。
步兵引诱骑兵,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战术动作。况且追兵都是神射手,那更是危乎险哉。
好在是夜晚诱敌,这里的山谷虽然宽敞,但是山谷中或多或少有大大小小的石块拦路,战马并不能放胆疾驰。
为了给女真鞑子的神射营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斩断最危险的一条尾巴,郭小乙只能冒险一搏。
现在已经既成事实,郭小乙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侦察连不会因此遭到惨重损失,否则回去之后没法向公子交代。
郭小乙患得患失之间,侦察连已经狼狈逃回,两百多人跌跌撞撞冲过了弩箭连的防御阵地。
的确是狼狈不堪,根本就不是作假。两百多人仅仅经过一夜时间,就已经变成了衣衫褴褛。
侦察连冲过来了,数百女真骑兵挥舞着单刀狂呼乱叫紧随而来,郭小乙顿时大惑不已:“嗯?真是怪哉,敌人为何不放箭?”
不能怪郭小乙想不通,因为他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奚达罕和卑里果得到过完颜宗干的严令:一定要把偷偷离开使团的七个人抓活的,看看天祚帝耶律延禧究竟想搞什么妖蛾子。
大半夜的乌漆吗黑,奚达罕和卑里果根本不敢下令放箭,万一把核心人物射死了,回去就没办法交代。
敌人不敢放箭,弩箭连却没有丝毫忌讳。女真骑兵的先头部队四十多骑,刚刚冲到一块平地上,前面一百多步远的一片树林突然倒了!
嗖嗖嗖——咻咻咻——
女真骑兵还没有搞清楚小树林为何会突然倒了,正在愣神之间,铺天盖地的弩箭已经呼啸着迎面扑了过来。
弩箭和弓箭的最大不同,就是弓弦的张力大了近十倍,铁制弩箭重量更大,飞行速度更快,穿透力更强。
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四十多骑已经全部被射死。
在山谷这种地形里面遇到突然袭击,骑兵的劣势顿时暴露无疑。冷兵器作战的残酷性,也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如果是后世的机枪进行阻击,只要数十挺机枪一开火,巨大的机枪射击声就会传播开去,很远的敌人都能够明白遇到了埋伏,而且遇到了机枪阵地,可以很快采取应变措施。
可现在就完全不同,凌晨时分山雾弥漫,能见度极低,眼睛派不上用场。弩床开弓放箭虽然有声音,但是传播距离绝对不到一百米。
前面的四十多骑被射死,后面的敌人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何事,而且奔驰的战马也不可能紧急刹车,还是被惯性带着冲上来。
敌人最密集的时候,弩箭连的第二波弩箭刚好赶到,六十四张弩床就是三百多支铁制弩箭,又是一百多敌人被射落马下。
随后冲上来的铁弓营副统制卑里果,终于搞清楚了状况,顿时高声呼叫起来:“前面有埋伏,紧急后撤!”
现在想后撤,战马就要原地调头,那真是谈何容易!
郭小乙一举手中的熟铜棍,同时大喝一声:“长枪连,出击!”然后双脚一磕马腹,已经一马当先冲下山坡,朝敌人最密集的腰部撞了过去。
李宪的侦察营,四个连的装备都不一样。侦察连都是六尺长的熟铜棍,长枪连都是七尺长的镔铁长枪,大刀连(警卫连)全部都是绣春刀,弩箭连全部都是驮马式弩床。
长枪连就是突击力量最强的正面战斗部队,现在居高临下冲出上来,两百八十杆镔铁长枪一闪而过,顿时把敌人的队伍拦腰切成两截。
敌我双方搅在一起,女真鞑子的神射手失去了用武之地,郭小乙的长枪连却变得如鱼得水。
镔铁长枪远挑近扫,女真鞑子的单刀因为长度和重量都不够,乱战之中根本不是对手,顿时被打得抱头鼠窜。
恰在此时,郭小乙一声断喝:“兀那汉子,赶紧把小命给你家郭爷爷留下!”
原来,冲入敌群之后,郭小乙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头戴铜盔的家伙,正在拼命组织被遮断的人突围。按照女真鞑子的惯例,头戴铜盔的起码都是百夫长。
不错,被郭小乙盯上的正是铁弓营副统制卑里果。
卑里果膂力强劲,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开四石之弓。他的拿手绝作是铁胎弓远程打击,另外就是一把厚背锯齿单刀用于近身格斗。
厚背锯齿单刀长度不过三尺有余,郭小乙的熟铜棍却有六尺。
一寸长一寸强,如此之好的机会可以斩杀敌人大将,郭小艺当然不想放过。
卑里果正在左冲右突,突然脑后生风,顿觉大事不好。手中的锯齿单刀反削一刀,然后拨马就跑。
可惜他搞错了对象!
咔嚓一声,锯齿单刀挡住了熟铜棍,却没有磕开,两匹马就已经撞到了一起。
山谷之中场地有限,根本没有从容调整的机会。
“找死!”郭小乙低吼一声,随即左手持棍,右手在左臂上一抹,然后反手甩出。
咻的一声,一道寒光一闪即逝,卑里果的战马顿时跳了起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原来,郭小乙的熟铜棍和敌人的单刀一碰,顿觉双臂发麻,这才大吃一惊。
单刀本来很轻,竟然能够硬抗自己的熟铜棍,而且震得自己双臂发麻,说明敌人的膂力大得出奇,正面战斗根本不是对手。
郭小乙乃是小叫花出身,卑鄙无耻才是王道。半个念头没有转过来,他就已经想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绑在左臂上的三棱刺!
卑里果身上穿盔甲,三棱次根本没啥用处,但是他的战马两条后腿之间,两颗蛋蛋却没有防护,郭小乙的三棱刺当然就冲着战马的蛋蛋去了。
噗嗵,卑里果摔下马背刚要滚开,郭小乙的熟铜棍一招力劈华山可就到了。
咔嚓——卑里果百忙之中奋力挥出一刀,这一次力量没有使出来,单刀当场被磕飞。
手中的熟铜棍顺势往下一落,棍头刚好拄在卑里果的小腹上,卑里果当场口吐鲜血。
郭小乙一招得手,顿时意气飞扬:“在此情形之下还能挡我一棍,老子大仁大义饶你不死,绑起来!”
自己的主将战胜了敌人的主将,身后担任护卫的通信班自然是兴高采烈,十七人往前一闯,卑里果被生擒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