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炮击之后,天成县两扇东门被穿透了十二个大窟窿,城门洞里面已经没有了惨叫声。
李宪刚准备下令进行第四轮轰炸,没想到两扇大门突然垮塌,很可能是弹头误打误撞砸断了门轴和门栓。
胡皋早就严阵以待,一看城门洞开,顿时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马当先扑向城门,骑兵排七十人一声呐喊蜂拥而上。
李宪使劲摇了摇头,一脸阴霾地叫道:“抬高炮口到三十度打击城门楼,策应骑兵排抢城!弩床排跟上,用四架弩床占领东门,打击城内反击出来的敌人!”
恰在此时,观瞄手高声叫道:“公子,南门外冲出六匹快马,他们应该是出去报信,是不是要追上去灭掉他们?”
“不用管他们!”李宪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你们继续指挥炮击,工兵和剩下的四架弩床跟我来!”
原来,发现了完颜亮排兵布阵的思路之后,李宪几乎没有浪费脑细胞,就已经想到后世的一个经典战例。
当年******集中五十多万人对中央红军围追堵截,因为博古和李德等人瞎指挥,红军主力不仅一路损兵折将,终于在贵州境内被敌人合围。
******认为已经到了毕其功于一役的美好时刻,既能够一举解决中央红军,又能够干掉贵州的王家烈。所以******飞到贵阳,要亲自指挥“最辉煌”的一次战役。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幸亏毛伟人已经在遵义会议上重新获得参与军事的权利,所以他老人家和朱伟人一碰头,很快就确定了一个战术方案:“老蒋都崴出来咯,正好将军抽車!”
结果自然是:兵临贵阳逼昆明,老蒋落魄空逃命。滇军驰援落陷阱,红旗漫卷夺泸定。
一连串指东打西,攻南击北,真是令人眼花缭乱。等到所有当事人明白过来,红军已经鸿飞冥冥,不知所踪。从而构成一曲激越而华丽的乐章,彰显出毛伟人和朱伟人用兵如神的韬略。
李宪作为战略侦察兵,曾经专门研究过这个经典战例,虽然两世为人也不会忘记。
完颜亮对弘州城采用围三缺一的方针,并且掐死西门,强攻东门和北门,这是一个恶毒的阴谋。
如果放在其他地方,围三缺一的时候,城内的人坚持不住就可以冲出去,但是弘州城刚好不行。
因为弘州城南门外是一条河,一旦放弃城池冲出南门,就会被完颜亮全部赶进河里,要么淹死,要么被敌人半渡而击之,根本逃不出去。
为了救援弘州城内的人,那就只能不断添兵。
不错,只能不断添加兵力,而不能一举固守城池。因为弘州城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无法展开兵力。
不断添兵,也就是自寻死路的添油战术,这是典型的消耗战,同样是兵家大忌。
李宪手中就那么几根葱,根本谈不上什么机动兵力。派遣郭小乙带领警卫营两个连增援弘州城,就已经到了极限。
从飞狐县出来的时候,李宪最初的想法是打退完颜亮给弘州城解围。万一不行就放弃弘州城,这也是他夺取弘州城之后就确定的战略方针。
作为后世的解放军,在敌强我弱的时候,李宪从来不会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可是真正到了战场,李宪发现完颜亮竟然和自己玩兵法,他刚开始有些被人藐视的感觉,所以非常生气。后来略一冷静之后,他又非常高兴。
机会千载难逢,李宪自然不想放弃。
在敌人不明真相的时候采用突然炮击,固然可以打垮完颜亮,实现解救弘州城的目的,但是自己能够投入追击的兵力太少,无法给完颜亮造成重大损失。
将军抽車,成为李宪唯一的选择,也是不用损耗脑细胞的选择。至于是否彻底占领天成县,已经变成非常次要的技术问题。
现在,李宪赶到天成县将了完颜亮一军,第一步棋已经出手。接下来抽哪只車,这还需要另外的连环套才能确定。
既然要抽車,关键在于另外一枚棋子能够活动自如。
这就是李宪一直没有动用的拳头,也是他最后保命的部队之一:干儿子李天成的特种营,四个连一千一百多人,全都是契丹效死营的兄弟。
李宪此前给他们统一换装,每个人两匹马、一杆镔铁长枪、一把绣春刀、一张最新的复合弓、携带八壶箭,可以遂行长途奔袭作战,已经在平型关训练一个半月。
接到李宪的第一个命令之后,营长李天成、副营长韩杰用了一天一夜时间,带领全营赶到了弘州城北面的龙潭凹隐蔽待机。
后来弘州城东门发生血腥攻防战,敌我双方剧战一天一夜,双方一共损伤四百多人。幸亏郭小乙率领两个连赶到城内,东门才没有被攻破。
这些经过,李天成的侦察排全都看在眼里。可是没有干爹李宪的进一步命令,李天成和韩杰只能跳脚干着急,却什么都干不了。
李宪的第二道命令下来,副营长韩杰大惑不解:“公子让我们继续北上,然后在半路上设伏。现在完颜亮占据优势,如何会撤退?”
“你知道个屁!”李天成非常自豪地说道:“我爹比神仙还厉害,从来都算无余策。他说完颜亮要撤退,那就肯定要撤退。这个地方我很熟悉,带一个连先走。你带领大部队随后跟进,千万不要浪费时间。”
连夜向北疾行三十里,正好是一片东高西低的开阔地,处于弘州城和天成县正中间的位置。
女真鞑子最厉害的就是骑兵,如果说要打垮完颜亮,并且让他遭受重大损失,伏击目标应该是骑兵才对。可是李宪的命令刚好相反,伏击战的对象竟然是截击步军。
攻城的步军根本不是女真人,甚至也不是投降过去的契丹人,而是山西境内召集起来的“汉儿军”,相当于后世的汉奸“伪军”。
军令就是军令,绝对不是儿戏。明白的要执行,不明白的更要执行,根本没有条件可讲。
李天成不明白自己的干爹究竟想干啥,但还是耐心把命令复述一遍:“我们的任务是让过完颜亮的前锋骑兵,截住后面的两千多步军,然后翻身追击完颜亮的骑兵。全部在东面的密林中埋伏,千万不要暴露行踪。”
一千多人和两千多匹战马藏身密林,这一等就到了第二天午时三刻。
七月流火,绝对不是瞎说的。阴历七月中旬的正午时分,也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好在李天成的特种营藏身于丘陵地带的密林之中,刚好躲过了烈日烘烤。即便如此,每个人身上都有汗津津的感觉。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李天成怀疑干爹李宪判断失误的时候,大地开始微微颤抖,这是骑兵大部队急速奔跑造成的现象。
时间不长,担任观察哨的三个人飞马冲入密林。
结果这几个人还没有开口,李天成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敌人马上就要过来,全体上马!”
“营长,完颜亮所部骑兵都是一人双马,所以速度非常快。但是完颜亮的号旗在最前面的一个六百人的方阵,说明他也在第一集群。后面的步军相距五里左右,一路小跑步急行军。”
哨兵终于喘过气来,飞快的说出自己的发现,然后双眼放光看着李天成。
如果迎头截击敌人的骑兵第一方阵,很可能一战干掉完颜亮。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所以哨兵双眼直勾勾看着李天成,很明显是希望他能够“临场发挥”一下。
李天成眼中的精芒一闪即逝,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咬牙低吼一声:“全营都有,让过完颜亮的前锋骑兵,横击敌人的腰部,把后面的步军截下来!”
随着敌人最后一个骑兵方阵呼啸而过,李天成摘下自己的一对金瓜锤,跃马而出的同时大吼一声:“全营都有,杀——”
杀不成了,因为意料之中的战斗根本没有发生。
李天成一马当先冲出密林,发现正南方向的确出现一群步军,而且稀稀拉拉逶迤而来。
可是,随着特种营一千多人冲出来,镔铁长枪在烈日下更是寒光闪烁。那些“汉儿军”组成的步军根本没有抵抗,几乎在同一时间扔掉手中的哨棒、搭钩或弓箭等兵器,然后抱头蹲在地上。
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让李天成只能干瞪眼,憋足一口气的特种营一千多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僵持了三个呼吸的时间,那些步军后面冲上来一队骑兵。当先一人快马加鞭飞驰而来,正是警卫营长郭小乙,隔着老远就开始大喊大叫:“天成,公子命令我听你的指挥,现在如何是好?”
李天成抬手一指那些抱头蹲在地上的步军:“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郭小乙勒住战马:“一个时辰之前,完颜亮突然下令停止攻城,然后就收拢队伍撤退。根据公子的命令,我赶紧带领三个连从北门追了出来。完颜亮说走就走,分明不在乎这些汉儿军的死活。我首先就把东门外的一千步军给截下了,然后一路追杀过来。”
“天气太热了,敌人的骑兵还好说,这些步军跑了没多久,就开始出现大量掉队人员。与其说是我追击敌人,还不如说是在一路分兵收容俘虏。结果我带出来的三个连,冲到这里就剩一个连,这些家伙根本跑不动了。”
李天成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宜早不宜迟。完颜亮刚过去不久,现在追上去应该来得及。你把这些汉儿军俘虏押回弘州城好好教训一番,我要按照命令翻身追击完颜亮!全营都有,一人双马全速前进,追上完颜亮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