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列班,恭迎皇上回宫,然而他们等来的却不是皇上,而是女人和一个孩子。祈云筝在宫门前招摇而过,边走,边回答小玥儿稀奇古怪的问题,无视百官表情的诧异与惊疑,就这么一路走进了后宫。
封凌霄刚回来就被左丞右相两面夹攻,痛斥云筝不知礼数,胆大妄为。她不过是走在他的前头,左右丞相就气的火冒三丈,这要真让他们知道云筝真正的胆大妄为是什么样子,还不得气的背过气去?
满朝文武对云筝的不满,皇上反应却是淡淡。
人,他是带回来了,可如何安置又成了难题。倒不是因为百官的反对……他想给她冠绝六宫的宠爱,但她想必不会高兴被贴上他的女人的标签,若是把她安置在凤仪殿,她非一把火烧了那儿不可。
封凌霄想她恼怒的点火烧房子的情景,觉得有趣,不由得笑了出来。正在慷慨激昂的左相见皇上忽然笑了,那一句万不该将来历不明的女子带进后宫的话急忙咽回肚子。
是不是他们说的太过火,惹得皇上怒极反笑?
百官安静,惶惶不安。
封凌霄察觉大伙儿没了声音,想自己刚才是走神了,清清嗓子,问道:“众位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呃……”左相看看右相,可右相比泥鳅还滑溜,这个时候绝不会做出头鸟的。
“若是没有了,刘平。”封凌霄叫来身边的人。
刘平躬身。“皇上。”
“云筝母女暂时住在懿园,你挑几个有经验的侍女去伺候,若她们有什么需要直接照办,不必来问朕的意思。”
“奴才遵旨。”
前边,皇上让云筝母女住懿园,左相虽奇怪但也松了口气,可到后面又听皇上那番吩咐,隐隐又有了忧虑。
他的女儿贵为皇妃,虽独享皇上宠爱,领衔后宫,但皇上待她始终冷淡。皇后之位悬而未决,任何一个女子的出现都有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可他怎么看不明白皇上对这个云筝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呢?
懿园,那地方以前可一直都是太上皇和太后安度晚年的居所。
封凌霄的父母早逝,懿园闲置了许多年,这里临近御花园,僻静清幽,虽不及宫殿奢华,但格局处处用心,祈云筝一进这个地方就喜欢上了。她原本在想,封凌霄要是安排她去住皇后皇妃该住的地方,她非把屋顶给他掀了不可。
“娘,娘,水水!”
祈玥见着屋后一大片水池,兴奋的踢掉鞋子跑了进去。祈云筝担心她不知深浅,被水呛着,可走近了才发现,水池最深的地方也就是刚刚没过她的膝盖。
“热的!”祈玥用手捧起水,趴着当开水喝了一口,噗噗的往外吐。“怪怪的味道!”
这热水是从皇宫地底引上来的么?祈云筝试了试水温,有了兴趣。在这池子里泡一天,正好可以避暑气。
“夫人。”刘平过来。“房间已经收拾好,夫人过去瞧瞧看还缺什么,奴才好叫人再送来。”
祈云筝仔细打量他的衣着和谈吐,问道:“以前没见过你,你是这几年才到在封凌霄身边伺候的?”
刘平对她直呼皇上名讳很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夫人放心,小的虽然资历浅,但宫里上下都有照应,夫人有事只管吩咐奴才。”
“他让你来肯定是信得过你办事周全,这我放心。”
皇宫呆久了,什么人没见过。刘平初见她,摸不准她的脾气,听她这调侃的语气,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心思,迟迟不敢接话。
祈云筝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微微一笑。“你去跟封凌霄说,我把你留下了。”
刘平声应,这会儿才觉出心慌。
夫人才到宫里来,对宫里的事不了解,皇上的意思是让他留在这儿,以应不时之需,但又说夫人对他戒备甚重,他把人指派给她,恐怕她会以为是监视。他信誓旦旦向皇上保证,一定想法子让夫人主动留下他,可他还没想到法子,夫人就透过他洞悉了皇上的意图……
皇上没回来之前,他就听人议论这位害皇上迷了心窍的夫人,印象中总觉得是位琴主子那样风情万种的女人,可等真瞧见了,他就明白皇上为何放着后宫环肥燕瘦的美人不理,独独终情于她。
清雅沉静,不拘一格,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独伫在那儿,自然而然与天地融为一体,低眸时温柔,浅笑时含情,眉目流转间的余韵荡着股子傲然的妩媚,动人心魄,却又不容亵渎。
严格来说,她不算一等的美人,但却有着任何人都难以模仿的浩然之气,骄傲浑然天成,行事随心所欲,独步天下,无人可以制约。
这样的女子注定不会依偎在男人身旁小鸟依人,也不会允许自己迁就男人素手红妆掩一身锋芒。听她方才直呼皇上名讳就知道,她压根就没把皇上放在眼里,皇上偏偏喜欢这么个女人,唉,只怕前路坎坷。
祈云筝在封国皇宫住下,除了兰心,懿园只添了几个粗使丫头,园子外面的事有刘平去办,清静也无不便。封凌霄被公务缠身,腾不出时间,只每日吃饭的时候过来懿园看看。
祈玥喜欢跟他玩,看着他就爬他身上去,只要封凌霄来,祈云筝多半都是回避,因此,自回到皇宫,封凌霄见她的机会寥寥可数。
几日过去,突然有一天,御书房传出皇上中毒的消息。宫内严加戒备,到处寻找毒源。这事儿发生不久,祈云筝见到了程煜风,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给她当了半年护卫的程煜风是封国左相程敬的长子,贵妃程绣绣的大哥。
“除了御膳,皇上只在这里吃过东西,所以吩咐我过来看看。”程煜风与她见过礼,态度恭敬,表现的极为生疏。
祈云筝瞅了他一会儿,噙着不冷不热的笑。“你有再见过小橙子吗?”
“没有。”
“应该是没有,我想就算你见着她也未必认得出她,她遇着你也不会与你相认。”
程煜风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抬起头来,一直维持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裂痕。“她……没有跟你在一起……”
祈云筝无意消解他心中的疑惑,淡淡笑着。“她替我看着一百多家酒楼,没时间出远门。”
“那她现在还在白国么?”
“是啊。”
“她……”程煜风的语气越来越犹豫。“好吗?”
“遇着我之后自然是再好不过,之前嘛……”她不说明白,只是冷笑,瞅着他的眼神异常鄙夷。小橙子心思单纯,不知男女情事,从前她闹她和程煜风无非是看出程煜风对她有意思,可是……一个忍心对心仪的女子置若罔闻的男人能有多少真心?
她看错了他。
程煜风想她方才说过的话,话语带着玄机,透着出的皆是不好的信息,心里一阵焦慌。“她发生过什么事情?”
“你关心吗?”祈云筝一顿,转而笑道:“就算关心又怎样,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假惺惺的好心还是不必了。”
“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程煜风焦急追问,全然没了平日沉稳寡言的模样。
“没怎么,她很好啊。吃的饱,穿的暖,没有露宿街头,无病无恙,没有坏人欺负……”
“云筝!”他怒喝她的名字,双拳握紧。
祈云筝看着他,敛起笑容,悠声说道:“你这么想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当初为何不守着她?你明知道她留在白国有多危险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程煜风,你是个男人,连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算什么男人!”
她最后责问的这一句,恰好被赶过来的封凌霄听见。
“任何借口都不足以脱罪。如果你爱她,一定不会让她离开你身边,所以……”祈云筝瞥见出现在门口的男人,目光漠漠。“别再拿后悔来伪装你的狼心狗肺。”
刘平跟着皇上,见两人都已打了照面却陷入诡异的沉默,硬着头皮小声报:“皇上……驾到。”
程煜风回了神,向皇上行礼,方才的失态已然寻不到踪迹。
祈云筝转身,自顾走到桌子边坐下,冷冷一笑。“皇宫里闹的鸡犬不宁,都说陛下中毒了,我还以为你只差一口气就归天了呢。”
“不碍。”封凌霄进了屋,走到她身边坐下,刚才的话好像一句也没听见。
不碍?脸色难看成这样还逞强?祈云筝噙着讽笑,巡视过他的面容。他的体质是特殊,挨得住各种毒性,但这回的却是不同以往。她的目光移到他胸口,衣袍是深色,看不明显,但伤口的位置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深。
程煜风见着皇上,想起更加要紧的事。“云姑娘,还是你给皇上瞧瞧到底中的是什么毒。皇上的伤本来都快养好了,可因为中了这毒,愈合的伤口又恢复受伤之初的样子,血怎么也止不住。”
祈云筝听说这么奇怪的事却一点好奇的意思也没有,轻描淡写的抿抿唇。“得罪人了吧?”
封凌霄似乎没有请她诊断的意思,只是说:“经手膳食的人已全部查过,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御膳房,所以我怀疑对方的目标是你。”
“我是目标?”祈云筝失笑。“陛下驾临,云筝还以为自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呢。”
封凌霄沉默,片刻,温言说道:“你不会。”
“如果我自愿承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