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到这天之前,她时时警惕,刻刻担心。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反而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回想起上辈子,在那个时刻,她曾有幸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后的余震。说是经历,其实也只不过她恰巧旅行到那里,恰巧听说要有场规模不小的余震要来。
于是人心惶惶的纷纷卷了铺盖,拖家带口,扛着干粮带着水的都上了大街。她也在其中,不停想着各种可怕来临时发生的情况,从而判断哪里才该去,哪里不该去。
全城人紧张等了一夜,却风平浪静。直到后半夜,开始有人回家。她也想开,来不来的吧,这样把自己折腾的要死不活,真不如淡然对待。
那夜,她最终回到床上,虽然一开始仍不能没心没肺的睡去,但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她依然活得好好的。
后来在网上偶然间看到有人揶揄此事,说灾区人民在灾难中等水粮,而他们吃着水粮等灾难。
当时就狠狠不耻了自己一把,如今想来,此时又是走上了同样一条被人不耻的道路。
彤珊慢慢平复了心情,不过疼痛而已,该来的总会来。沉浸在恐惧中,除了让自己死的过程更难熬,什么帮助也不会有。
向前看,解决当下才是正事。她一点点从感受身上疼痛中,慢慢抽回注意力,今日的大会,带来的影响,势必会扯出一系列的事情。
她需要将各种即将,或者可能要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考虑到。她不聪明,也没有那么好的应变能力,能够做的,就是在事情有了一后,去将后面的二三四乃至更多都假设出来。
不放过任何侥幸或者细节,将不可能都想做可能,唯有此,她才能一直把握胜算,毕竟,她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若要成为别人眼中的非凡人,便要将一切细节提前做到细致非凡。蜷腿抱着被子想了很久,终于将一切可能都算到,并一一想好了应对。
不出所料的,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疼痛已经过去。彤珊不觉失笑,这就是玄乎其玄的‘婴咛’,也不过如此。
她试着伸了个懒腰,摸了一把已经几乎干掉的汗渍,起身进了浴室。出来却见寝殿内,白夫人定定立在床边发呆。
“娘?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彤珊简单披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白夫人手中拿着她的被角,拧着秀眉,一脸凝重的转过头来。
“秋儿,你是不是蛊毒发作了?”
彤珊一怔,看向白色被上鲜红齿印。轻轻一笑,她甩了甩发上水珠,拿了帕子坐到一边,一面擦头,一面好笑着说
“娘,您看我现在这样像吗?”
白夫人紧锁着眉,神色不明的盯着彤珊半晌,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满眼怜爱。
“秋儿,你受苦了。”
彤珊擦拭头发的手一顿,垂下眼笑开
“您还是那么敏锐,什么都躲不过您的眼睛。”
她复又抬起头来,脸上依然是灿烂的笑容。
“娘,可是这东西并没有想象中来的可怕,您瞧,除了半夜里被惊醒,疼了一下下,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停的。”
白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你说,只有一下下而已吗。”
彤珊耸耸肩
“是的,在我感到痛的瞬间,后面跟着就慢慢消了下去。”
白夫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欣慰,反而更加愁苦了一张脸,走到她身前,接过白色布巾,一遍遍,慢慢擦拭着她的长发。
“是蛊,都要有个引子。蛊术与用毒相似,虽手段上有所区别,但是本质上都要有个相辅相成的东西。
你要找到那个至关重要的东西,你身上的蛊,便算是解了一半了。”
彤珊静静的听白夫人说话,脑中一遍遍琢磨着话中的每一个字。轻轻的嗯了一声
“嗯,娘谢谢您,我知道了。”
白夫人放了帕子,执起发梳,帮她解头发。彤珊有些受宠若惊,呆呆的随她摆弄,能做的唯有好好配合。
白夫人终于悠悠开了口
“我今日来,是因为掌教来了,他的使者已经先行拜会过,他本人估计也快到大殿了吧。”
彤珊惊讶
“掌教终于来了?”
白夫人淡淡应了一声
“你做好见他的准备了吗,此人心思缜密,不是炎这样简单的人可以比拟的,身份的事情,你切不可大意。
一切应答都要小心谨慎为好,遇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你就推给我来说。”
彤珊点头,终于要见到这个传说中的BOSS级人物,她的心里有些小期待,有些小忐忑,还有些小惧怕。
腹中不期然又是一阵绞痛,险些出口的呻吟,被她用咳嗽掩盖了去。白夫人关切的停下手中动作,抬手抚上她的额头
“怎么,受凉了吗?”
彤珊虚弱笑笑,摇了摇头,深吸口气平复剧烈的情绪。白夫人又轻轻叹出一口气,将梳子放在桌上。
“我去看看掌教来了没有,你自己准备好就出来吧。”
说罢,她起身,迅速又沉稳的退了出去。大门在她面前打开,又在她身后关上。
白夫人回头,看着渐渐紧闭大门内的清瘦身影,那个人总是习惯在别人面前坚强,此时该是她退出来的时候了。
彤珊见着逐渐闭合的大门,无奈的笑了,随后身子一软,直直从凳子上歪了下去。
除了凳子滑过地面的声音,屋内再无半丝声响。她紧紧咬住牙关,在梳妆台下蜷缩成一团,静静等待痛楚过去。
大殿之上,身着棕色衣袍的掌教一脸肃静,端坐在椅上。他的一旁,不出所料的立着朱雀使。
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圣子还未到,他显然已经微有怒色。白夫人携冷冽于另一边坐着,神色恬然的喝着茶。
她喝了一口,将茶杯放下,看向掌教。
“怎么,我这大殿上的茶,不合掌教大人的口味。这里茶一直都没变,从创教开始,沿袭至今。
但是听闻掌教大人,早就厌倦了此种滋味,几年前开始品尝新茶。请原谅我这老人家,喝惯了的味道,便会深入骨子里,打死不会变。”
掌教看了她一眼,闲闲举起茶杯,半垂了眼,一只手揭了茶盖,沿着杯沿磕了磕。
浅浅酌了一口,在口中涮涮,又吐回茶杯中。
“铮”的一声,冷的宝剑出鞘,却被一旁的冽按住。
正在此时,清亮的声音终于响起
“掌教大人见谅,本圣起的晚了,实在是有失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