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金陵这边的一系列动作,扬州的官场经历了一次近乎地震般的洗牌。新提拔上来的官员不说能力有多么出众,但是起码都是忠于朝廷的,至于那些世家出身,或者是跟世家交往甚密的官吏,都被李恪他们找借口罢官的罢官,停职的停职,江南世家对于扬州的掌控达到了历史的最低点。
第二天一大早,刚刚上任的扬州刺史张孙来向太子辞行,昨天王九安排下来的那些任务没有一个轻松的。不过既然是太子殿下的钧旨,张孙倒也不敢不做,这才急着辞行,赶回扬州处置。
向守门的侍卫禀明来意,过了没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带着张孙进了馆驿。来到内堂,张孙发现等着自己的居然是李恪,连忙行了一礼:“微臣参见蜀王殿下。”
“行了,起来吧。太子殿下还有别的事要处理,知道你要回扬州,特地让我来嘱咐你几件事。”
张孙执礼甚恭:“蜀王殿下尽管吩咐,微臣一定竭心尽力,决不让太子和蜀王殿下失望。”
“嗯。”李恪点了点头,“你此次回转扬州,主要就是察查抗税案和百姓被害案,想必不用本王说你也知道这些事大概是谁做的,你可不要因此而有所顾虑,该查的就查,该抓的也不要手软,声势能闹多大就闹多大,不管你做了什么,一切自有太子殿下和本王为你撑腰。”
看来传说朝廷要对江南世家动手是真的了。张孙脑子里念头一转,已然有了办法,躬身应道:“微臣明白。”
“除了察查太子殿下交代的案子,你这次回扬州,还有一件事要特别注意。最近扬州可能会有变故,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太子和本王,同时,也要防止那些世家的人收到消息,必要的时候就是封城,也不能让消息有一丝一毫的走漏。”
长孙有些为难:“殿下,扬州乃我大唐和番邦各国交往的门户,如果无故封城,恐怕于我大唐声誉有损......”
“无妨,你只管去做,出了事自然有太子殿下和本王给你担着。”因为大唐的国力强盛,李恪对于这些个什么番邦异国根本不在乎。
“是。”虽然不愿意,不过既然李承乾和李恪都不在乎了,他这个小小的扬州刺史也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行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交代完了事情,李恪就开始下逐客令了。
“微臣告退。”
出了太子馆驿,张孙连忙带着新上任的扬州大小官吏出了金陵,乘快船赶回扬州。
张孙还在路上的时候,太子殿下处置扬州官员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扬州城。整个扬州城好一阵鸡飞狗跳,那些世家所属的买卖铺户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夜安排人手回家族禀告。
张孙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吏部安排到扬州这么重要的地方当二把手,如果不是因为寒门的出身,只怕这个扬州刺史还轮不上崔亮来当。回到扬州的张孙没用几天时间就把扬州的局势稳定了下来,紧接着,腾出手来的刺史大人开始着手调查抗税案和百姓被害案的情况。
在扬州待了几天,每次和赵元茂下棋都被完虐,实在受不了了的李承乾把卢照辞扔给了他。想着反正这扬州城里也没人认识自己,干脆就带着薛仁贵和林木出了园子,打算见识见识扬州城的风光。
南朝时期齐人孙芸著的《小说》里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说法,除了别具一格的江左风情,更是寻花问柳的风流客不可不到的所在。早在金陵秦淮河声名鹊起之前,扬州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脂粉地,销金窟了。淮扬路上,瓜洲渡头,除了形色匆匆的富商巨贾,便是纸醉金迷的风流人物。唐代诗人贾岛有一首诗:“闻说到扬州,吹箫有旧游。人来多不见,莫非上迷楼?”正是当时文人雅士、富商巨贾前来扬州寻欢作乐的生动的写照。
(特此解释一下,就是“上扬州”,而不是“下扬州”,这一点不是小弟写错了,而是历史上就是这个样子滴,后来随着政治中心的北移,才演化成了“下扬州”,不过在唐朝的时候,还是采用的前一种说法。)
走在扬州的街头,李承乾感受到的是大唐这个包容万象的国家另外一种繁华,金陵到底是做过几个朝代的国都,它的气质倒是更像长安那种高门大户的庄重。
薛仁贵护持在李承乾旁边,一直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
“薛大哥?薛大哥!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了薛仁贵几声他都没听到,李承乾不由问道。
“殿下恕罪,末将在想前两天刺史府还大张旗鼓的说要调查抗税案和百姓被杀案,怎么这两天都不见动静了?”薛仁贵的语气颇有点痛心疾首的意思。
薛仁贵心中不解,可是李承乾早已从赵元茂和卢照辞那里了解了这位新任扬州刺史的用意,当下便开口解释道:“薛大哥,老子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州一县,想要治理的好,可不是拍拍脑子,动动嘴就行了。治民和治军是不一样的,治军讲究的是令行禁止,士兵只要遵从将令行事就够了,但有违背,自然有军法惩治,可是治民不行,百姓也是有思想的,他们可不管你朝廷的政令是为了什么,他们只关心你的这些举动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现如今朝廷因为抗税案的原因,在百姓心里已经留下了坏印象,江南一地的暴乱才刚刚平息下去,如果这个时候再大张旗鼓的到处搜查,只怕会引起百姓的恐慌,万一要是再有什么人从中挑拨,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可是如果不大张旗鼓的宣扬一下,殿下打击世家的目的不就做不到了吗?”
李承乾无奈的笑笑:“薛大哥,你说你跟着李靖将军学了这么久,怎么他为官的本事一点都没学到呢。现在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可不代表以后也不行啊。你想想,如果现在扬州刺史就挑明旗帜和世家正面对抗,一来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二来以朝廷如今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如果那些世家指责朝廷栽赃陷害,我们岂不是就被动了?”
“可是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调查清楚啊。”
“谁说不管了,我们可以用暗访这一招,张大人当然也可以。明面上朝廷没什么动作,可是私下里调查早就开始了。正因为调查是私底下进行的,就算那些人想要指摘朝廷,他们也找不到借口,毕竟在百姓看来,朝廷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啊。如果他们没有动作,等到最后案子有结果的时候,他们再想反抗,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同时,因为调查是暗地里进行了,有了金陵那边那一出戏,也在众人心里埋下了互不相信的种子,这些世家现在个个都忙着自保,谁也不敢说自己身边就没有投靠朝廷的‘叛徒’。本来铁板一块的世家也会因此出现分歧,一旦分歧出现,再想和好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到那个时候,才是我们上场的时机。”
薛仁贵想了一会儿,说道:“就由着张大人这么暗查下去,估计短时间里也很难有结果吧。”
李承乾点点头:“那当然,那些世家早就把能销毁的证据都销毁的差不多了,如果只是这样慢慢地磨,少则一季,多则半年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们才来了扬州,我们的存在,就是给这堆火上面浇了一碗油,让它烧的更旺,让那些待在锅里的世家忍不住跳出来,只要他们跳出来,想对付他们就容易很多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到有人先跳出来。”
“我们就不能主动找上门去吗?”
“如果我们找上门去,有哪些世家投靠朝廷,那些人还不是一清二楚了,孤还指望投靠我们的人能待在对方那里给孤传递情报呢。二来如果我们主动出击,岂不是显得朝廷心虚,那样一来,有谁愿意抛家舍业的和朝廷站在一起。再者说了,买卖这回事,别人主动找上我,和我主动找上别人,那价钱肯定是不一样的,本宫可是个穷人,哪有钱这么糟蹋。”
薛仁贵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实在是没想到作为一国储君,京城首富的太子殿下也会哭穷。薛仁贵一直是个正直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对于李承乾这种时不时就脑袋脱线说的话,我们的薛大将军只能装作没听见,板着个脸走到了前面。
唉。开不起玩笑的人啊。李承乾已经习惯了薛仁贵这个样子,也不着恼,就在后面慢慢的走着,至于林木,从一开始就抱着不知道从买来的一株珍奇花卉研究的正开心,对于两人的谈话丝毫不在意。
唉,我这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死都不知道变通,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的耿直BOY,一个研究植物学的商人,一个正职喝酒,兼职谋士的醉鬼,唯一一个正常一点的,居然是个为了给家人报仇,深入敌营十几载,搅的两国不安的半疯子。
仔细审视了一下身边的几个人,李承乾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要好好的找一个正常一点的手下了,要不然,自己迟早有一天也要被这群货带到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