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爷有些没落,相交十几年,对这个内心无比倔强的老头还是有些倾佩的。
“说说第二件事吧。”
老人听得很平静,说的也很平静,就好像对方口中说的不是他一样。
“这第二件事就是想请你帮忙,前几晚我突然心血来潮,特地补了乾坤一卦,发现爱国的本命星突然变得晦暗不定,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迷信,虽然我早已帮爱国朴过命。可是还是不放心,如果他必须出村的话,希望你可以帮得上忙。我会尽力帮你延寿的。”
这个平时和和气气的陈爷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似乎都没顾及到话语中隐隐有着要挟的语气,不过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爱国那是他的命,他不能让他的命受到一丁点的损伤!
老人眉头一挑,不过片刻后又平静下来,看着陈爷的眼神有些怜悯“当年我和那位走南闯北,遇见过不少高人,虽然没见过什么续命的奇事,不过想来也必然不是那么容易。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在乎多活那几年。爱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
老人说着从胸前的军衣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下了一个号码递给了陈爷“以后爱国要出去的话,叫他打这个电话,当年跟随过我的小子们想必不会驳了我这张老脸。”
“多谢!”
陈爷接过来很诚恳的道。
“陈先生,太客气了,回头请我喝顿酒就行。”
当年那个在寒冬大雪中抱着怀中孩子的老人在村外站了三天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老人知道要不是为了陈爱国,眼前这个一身傲骨的陈先生就是死也不会求到自己的。
老人背着手离开,拉扯着沧桑的京腔:“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人巢穴,待我踏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啊净……”
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消瘦身影,有点英雄末路的味道。
……月已西斜,夏日的蝉依然死命叫个不停。陈爱国捧着一盒弹珠脚步轻快的推开门,看那一脸喜色,显然之前玩得挺开心。刚一进屋,就看见自家老爹正闭目坐在靠椅上等他。
“跟我进来。”
陈爷起身,没多说什么便径直走进里屋去了。
按理说,此时自己老爹最起码也应该训斥自己一顿。可是这气氛有些诡异啊!
陈爱国虽然感觉今天老人家有点不正常,不过还是“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弹珠,快步跟在了后面。
地下实验室里,各种大型的实验器材还在不时地闪烁着红红绿绿的光点。抽风器“呼呼的”声音配合着有些刺眼的白色光罩灯。一老一小正对着坐下,面面相觑。
敌不动我不动。
当陈爱国数到自家老爹左半边眉毛第三百七十一根的时候,陈爷清了清嗓子,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还记得我原来跟你说过我是江湖中人的事吗?”
陈爱国点点头,收了收心,不知道老爹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个。老爷子醉酒时曾经向他扯过一通,当时他不过是当个故事听听,也没当真。
“其实,我早年师从“乱像”一脉,“乱其正,像其身”的乱像。在江湖上还算有一定的地位。我这一脉虽然属于江湖相术之流。但往往门人喜习武艺,杂学颇多。就比如我喜欢医学,偏于研究尸体一样。”
陈爱国暗地里撇撇嘴:果然是“杂”啊!
“当年时局动荡,外忧内患。师傅就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我师弟柳一清。师傅临终时,要求寻得感天动地文者方能继承门主之位。当年我俩苦苦寻找而不得,最后我决定带着你归隐,不再争门主之位。他虽然野心勃勃,但也不屑这样轻松获得,于是便在外面广收门徒,誓要靠自己打开一片天。”
“师伯真霸气!”
陈爱国听得有点入神,兴奋地大声叫好。此时他有八成的把握肯定自家老爹口中说的是真的。那种平日间不经意露一手的神算之法,可不是糊弄人的玩意。自己内心虽然也十分向往,可是不知怎的老是不容易融会贯通,面相十二宫自己也不过才小成,至于替人朴命,大概只能等下辈子了。
陈爱国此时看着陈爷的眼神顿时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这叫啥?怎么说的,藏龙卧虎啊!
“那个,老爹,你不是说咱门派人人都会武功吗?有没有如来神掌之类的,我想学。”
陈爱国直接不要脸的以自家门派自居。眼神兴奋地死死盯着对面坐着的老爹。
“没有!”
陈爷很干脆的道。完全没顾忌的打击自己的宝贝孙子那脆弱的小心肝。声音继续低沉缓慢地说道:“我等相术之人,测天地一线生机,寻龙摘穴。扼四时之运,集众生之气。趋利避害,夺舍前世今生。泄天机太多,所以五命三缺必占其一……我之相术,你只学了两成不到,验尸术你学了有七成。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不可以再懒散,必须每天跟我学习。要是偷懒,到时娶小度雨的时候,别想从我这拿一个子……!”
陈爷特地把最后一句话拉的很长。
“好,我一定认真学!”
陈爱国当场把胸脯拍得“嘣嘣”直响,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个,真没有如来神掌?那什么九阴真经之类的也行!”
陈爱国不死心的问道。
“那实在不行,啥子的华山剑法,六脉神剑的也中!”
回到屋里,熄了煤灯后,陈爱国“大”字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虽然他如今才十四岁,但从小在陈爷的教导下,心智早已经不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可比的了。尽管今晚发生的事有些超乎他的想象,可是他心里总有几个很深的疑问。
“为什么老爹现在要告诉他这些?为什么自己师伯那么厉害,到如今就没见过来人找他们?为什么非得那么着急逼自己学习,反正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为什么当年一定要带自己来到这里,去生活条件好一点的地方不行吗?那么大的门派即使不做门主生活也应该是不愁的”
陈爱国感觉自己这几个疑问都有些关联,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几个猜测,可是无论哪种都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黑夜慢慢,今天注定无眠了。
陈爱国轻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闭目数起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