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虽是十三,可这明月皎皎,乳白色月光均匀撒在地面之上,比十五的月亮倒是差不了多少。
入夜后一人一狗吃饱喝足,似寻常一样出门散步,黑妞倒是不知愁滋味,它对这新地方充满好奇,东嗅嗅、西闻闻,在花草丛里钻入钻出,很快就抛下它的主人跑远玩耍去了。
卉心走累,寻到高处一凉亭,见一板凳就坐上去,虽然是初春,但入夜的天气还是带有股股阴冷风,即便她穿着厚重衣服,她也觉得冷冷寒气从板凳上攀爬至她的心神,深叹口气耷拉下肩膀试图让自己放松。
母亲不是凡人,是在卉心6岁那年才知道。
记忆瞬移,回到那日,她因独自上山做危险事情而被娘亲责骂,负气跑了出去。
走着走着,想着娘亲整天过着日出而做,日落不归的忙碌生活,不仅把持着家务,而且田间劳作一样不落,她那般的辛苦,如果娘亲准许,她就能上山去挖草药,等晒干后卖给药贩,便能得到一笔收入,或是直接换些盐巴也是好的,可为什么这样的简单事情,娘亲就是不许去做。
刚才,娘亲竟找到她偷晒干的药材,娘亲勃然大怒,责备惩罚她。
想着想着,眼里泪水便忍不住哗啦下流。她很失落,她不明白为何娘亲这般严厉制止,害她伤透心,她真的委屈不已。
在大哭一场后,心倒是回复不少,此刻正是槐花开正艳之时,满树上都是鲜嫩绿叶下掩藏的串串白花,素雅而芳香,心境平复,卉心无事就躺在大磨石上面,闭上眼去数树上白花。
也就在那时,有一陌生男子出现在她面前,他好似从天而降一般,悄无声气出现在她的身边。
起初,她只觉得有槐花轻轻掉落,误刮在她脸上,她随意伸出手就要拂去,随后就听到很好听的声音,“你怎么还是这么贪睡?”
这一陌生声音倒是吓坏卉心,这里临近不公山地势偏僻,钟家楼的村民也很少上来,怎么,天黑了到突然有人出现,还这么悄无声息的靠近她,这让她觉得紧张。
“你是何人?”她大声叱问同时也壮壮胆量。
“我?这世上有人尊我为旬上仙,也有人称我一声姜道长,也还有人唤我文公子,我依旧还是那个我,可名字、称呼被人唤了又唤,再换了又换,那你说我该如何称呼?”
卉心撇嘴不语,听这人胡诌一通,只觉得此人说话好生奇怪,旁人问他一点,竟被他诌出这些,还都是些她听不懂的,名字不就是名字嘛,爹娘生养下来不都会给取个名字,难道还会改了不成?
“那这大夜晚的,你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做何事?”
“我在找一个人。”这人似有些伤心,停顿下又接着说,“在很久之前我与她走散,我现在到处找她,可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问我?这关我什么事情?天已晚我该回去了。”卉心一跃从磨石上跳下,她决定不理睬这个怪人,她拍拍裙摆正准备回去。
这时,那人悠悠的带着失落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你不用害怕,我无意伤害你,只是听她曾经说过,想要定居在一个满山都是杜鹃花开的地方,我一直找不到她,所以想来看看她曾经想驻留的地方,只是这些仅此而已,你不用担心我也很快就会离开。”。
卉心想起每次娘亲责罚她,她都是一个人呆在槐树下,就喜欢跟老槐树说话,他寻不见她的亲人,此刻他更应需要个伴。
跟他说说话的吧?她心中这般想着,终还是决定留下安慰他。
“你的眉眼像极了她,弯弯似柳叶充满灵气,就像一摘下来就能吹出美妙的曲子一般,她的声音也如你一般好听,就像山谷间的林鸟,泉水叮咚那般清脆悦耳。她本是世间璀璨明珠,她应被珍重放在我手间,而我却将她遗失,她消失在这茫茫世间之中。我后悔了,在她失踪后,我寻找过她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可她就好似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毫无踪迹。。。”
“我想到曾经她跟我说过,她要去满山都是杜鹃花的地方。。。”
“所以,你就来到这里?”
风吹过,在树影之下、昏暗之中,只听得到这人在谈起她,他的嗓音之中带着的柔和以及迷恋,又听得到戏谑、自我嘲弄一般的失落之感,像山林间她曾遇见的迷路小鹿,虽然看不见他的模样,总能感觉得到他的失落以及无助,这让卉心不由放下心房。
许久,夜幕之中,只听得到风吹过刺槐树,树叶摩擦发的沙沙声音,眼前那人一动不动似陷进回忆中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我能帮上忙吗?”
“嗯。”那人闷闷的声音在风中消散,但心细卉心还是听到。
“你坐这边。”卉心挪了挪屁股,腾出一块磨石板给他,拉着他坐下,见他听话坐下,她就细着声音问道,“那她姓钟吗?”
“是啊,斜掩朱门布罗钟,说的便是她的钟姓。”
“你说她姓钟,而我们这里就是钟家楼,几乎每家每户都姓钟,你说说她名字是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打听的。”
“木卉物香纷扰处,斜掩朱门布罗钟,昔日今朝想如一,始知初心逍遥吟,她叫钟卉心。”
“她也叫钟卉心?她的名字竟然跟我一样,我的名字可是我娘亲给我取的呢,芸芸众生一片赤子之心的寓意,不是你刚才吟的那什么诗词上含义,更何况我这么小应该不会是你要找的人,对吧?”
“是啊,你还这么小这么可爱,不该是你的。”
“嗯,那我就放心许多了。”见他回答,卉心这才放心,她接着说道,“不过钟家楼可就我一个人叫钟卉心,那可是独此一家的钟卉心,你要找的人兴许不在这边吧,要不你再去别的地方去寻寻看,你回忆下她以前是否还说过想去的哪个地方,或许这里不是她更想来的地方?你再想想。。。。。。”
叽叽喳喳着,卉心尝试着帮他寻找办法,沉寂着的人,却突然说他要回去,这让卉心好似一头扎进雪水里,别提有些意外。
“回去?你不是说要找她的吗?”怎么不找了?
“这大晚上你要怎么回去,这离县城走也要大半天的路程呢,即使你要回去,这会儿又没骡子马匹的,你怎么回去?”
“我是修士,这点路程对我来说不难,谢谢你还关心着我。”
“修士?那是什么?”卉心奇怪问道。
“修士便是修真之人,比寻常人多了些本事,而岁数比寻常人活的长久些。”
“我看你母亲虽也为修士,可修为却不大深,倘若我收你为徒,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不要。”卉心想都未想一口回绝,“我还有娘亲,娘亲她说要守着钟家楼守着家,而我自然也要守着娘亲,娘亲在哪里卉心便在哪里。”
“是吗?”那人话语中似有些失落,不过,他还是非常平静的接受事实。
“那你好好跟她学着,等你学到些本领到时候,记得来文云宗找我。”
说罢,卉心便见那人腾云升空,瞬间消失在她面前,是啊,这样神人说的母亲也为修士,她怎不信。子恒说的对,娘亲的失踪怕不是那般简单,娘亲也是突然在她面前消失,即便不想承认,可在这俗世间苦苦寻找,终究还是徒劳。
回忆过去,卉心从兜里掏出黄色纸片,是那日那人送给她的符箓,他说只要捏碎,不管多远他都能够感受得到,他会立即来找。
可自捏碎已经数日过去,那人为何还不出现。。。
莫不是忘了?
心中抑郁不矣,倒是劳神伤身,卉心抬头远视缓解心情,这月光下的景模模糊糊依稀可辨,远处几家院内莹莹光点透过窗户射出直让她心里暖暖的,近处黑影层层叠叠有高树有矮丛它们环湖而生,湖面上印上月光波光粼粼波动,凉亭四周处静悄悄独留下风声在她耳边呢喃,偶有犬吠却不是黑妞叫声,它的吠叫声她辨别的出来。
“野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卉心不知为何竟生着闷气,甩甩手臂气呼呼走出凉亭寻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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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县衙内某一处厨房,一黑影蹲在地面上,他的双手插入浓密粗硬的毛发中,轻柔的顺着黑妞的头顺过它的脊梁,然后拍拍它的背,见它扭动身体,他手中动作又悄然停下,直等到它重新适应,将头继续埋进饭盆中,黑妞吃着呜呜得直哼哼,他不知道,黑妞倒是被美食取悦吃的开心,还是被他抚摸很舒服而哼哼。
“你可真能吃,晚饭间不是已经吃了大半盆,现在竟然还能吃?”原来是准备给父亲熬药的张子恒,他蹲在地上与黑妞说话。父亲白日里有些激动使得心气涣散,有些晚上魂不守舍,睡不着觉,他不大放心,亲自抓了些药来后厨熬煮。没想刚入了厨房,就听到唏嘘之声,点灯后这才发现这只黑狗扒在切菜台上正在偷吃,起初倒是被它庞然身躯吓着些,不过见它旁若无人一般,丝毫不理睬他,又见它毛色黑亮,浑身并无杂毛,正用前肢攀爬在桌面上,摇着尾巴酣畅的咬食,这般憨态,使他忍不住上前摸上一摸。
“黑妞,你在干什么?”
一声娇喝声从后厨门外传进,黑妞被吼吓,整个狗身子哆嗦了下。
张子恒扬眉抬眼,双目直视卉心,他心中有些不满,他这大活人在此,不先与他打招呼,却先斥责起她的狗,这被人忽视的感觉还是头一次尝试到啊。
“自是饿了,不然怎会偷吃?”子恒为黑妞辩解。
“偷?这次张公子可用的太不恰当,既然你这主人在此,它可是正大光明的吃,黑妞你多吃些,他家家大业大,你吃点吃不垮他家的。”
对于卉心别扭,子恒并不当一回事,“关于神族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你问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张公子就不能把你所知的先说出来吗?”卉心叉腰质问道。
“怪我疏忽。”子恒笑了笑,起身去炉灶边的水缸中舀上一勺水清洗双手,随后拿起药罐把柄准备烧火熬药,他边继续手中的事情边说道,“在5年前,我父亲接到朝廷派下密令,便是寻找神族遗脉,起初我与父亲均觉得可笑,认为这些全是我们的臆想,想起那时,在翻阅到相关古书时,看到那上面对修真者的描述,只觉得满纸荒谬蠢不可言,还差点将那些古籍悉数烧毁。可是随着调查越深,我们渐渐了解到这世界之大,已完全超出想象。修真者、仙人以及最为神秘的神族确实是真实存在,今日我父亲也给你解释了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我也见过修真者,他们能感应天地之灵气并为他们所用,能腾云驾雾,能瞬息千里,而仙跟神族更是修真者所向往,想必更是不凡。”
“那异宝目前为止只有你能使之变化,我今日见你似乎对修真者似也有了解,若你母亲不是凡人,而你却在以凡人之力寻找她,茫茫世间那谈何容易,若你以此为契机进入修真界,你若学的本事,到时候寻起来也是容易的,我知晓你心急你母亲安危,可这事态发展,也不在是简单事情,还望你三思。”
听着听着,子恒话语中竟如此不遗余力的规劝,她很恼火,她难道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