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一连因为帮她出气而备受老夫人的谴责,这样下去迟早会让她的地位难下,柳无衣担心连累了她,便想劝劝二人。
殊不知,赵氏早已有了身孕,此时正在桌下轻轻摸着肚子,面上是忍了又忍的纠结神态。
现在还不是将孩子的事情公布于众的时候,赵氏暗暗欣慰着,抓着柳无衣的小手,感谢她为自己着想。
柳培元还不知道自己的夫人怀有身孕,竟真的将柳无衣的话听了进去,想着晚上再与夫人好生温存一番,心情大好的叫下人端来美酒,喜滋滋的喝了起来。
饭后,柳无衣见小叔已经有些微醉了,连忙起身告辞,临走时,摸了摸吃撑的肚皮,挺了挺发酸的蛮腰。
赵氏刚想起身往房里走,突地被柳培元从后抱住了身子,只听他有些浑浊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夫人,小侄说的不错,不妨我们今晚就……”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赵氏突然睁开了他的怀抱,羞红了一张脸,伸手护住了肚子。
柳培元不知所谓的看着她,整个人愣在了那里,有些醉意的他身子微微摇晃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再等十个月头,我就让你碰!”赵氏极快速的说完了这番话,扭头就走,转眼便进了房。
对于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来说,任何事情都是过眼云烟,所以柳培元只是稍稍顿了顿,随即跟着进了屋,倒头便睡。
再等他一觉睡醒,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全部不记得了。
常嬷嬷一大早便在老夫人的屋外守候着,不多时屋里传来了些许动静,她朝身后几名丫鬟使了个眼色,几人迅速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一番伺候,老夫人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伸了伸胳膊,脸色还算红润。
“昨日可是被赵氏叫了去?问你何事?”老夫人看着远方,缓缓踱步下了台阶,来到宽敞的院子里,沉声问道。
常嬷嬷不敢怠慢,慌忙将昨日的对话如数告知了她,只见老夫人身子一僵,转而伸展了腰身,活络筋骨。
正当常嬷嬷以为事情过了的时候,老夫人突然面带狐疑的神色转过身来,看着她细细问道,“大姑娘可是对林妹儿的话有异议?她可有说什么?”
“老奴不敢妄自揣测,但瞧大小姐的样子,的确是有些怔然,而后并未多说,老奴提早回来了。”
老夫人闻言,神色越发的凌然了,闷闷的咳了两声,挥手让她退下。
天色渐亮,柳无衣梳妆完毕,坐在小桌前细细品尝着若桃初下厨房的手艺,一碗参鸡汤做的色香味儿俱全,粘稠的糯米浸泡在汤汁中,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满嘴留香。
若桃站在一旁,自豪的看着那碗鸡汤被喝了个精光,心里无比高兴,乐颠颠的拿着空碗去洗,边跑还边哼着小调,却冷不防被迎面走来的人勾住了脚,直直朝地上栽了下去。
脸磕在了碗上,疼的她龇牙咧嘴,揉着瞬间鼓起的左边脸颊,坐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眼来人,不由得一阵怒意涌上心头。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紫菀的丫鬟,静萍。
静萍略微浮夸的张大了嘴,惊愕下却有着一双幸灾乐祸的眼睛,伸出手,欲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若桃狠狠的拍掉了她的手腕,挣扎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幸好碗没破,不然就得从她自己的工钱里扣了。
“真是对不起啊,你瞧你走路没有个正行,以后可得当心些。”静萍掩了掩嘴,苦口婆心的说道。
“得了吧,你们主仆一个样,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若桃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跑开了。
静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上扬起一道窃喜的弧度,款款转过身来,却不想迎上一对犀利的目光,顿时低下了头去。
“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柳无衣环抱着双臂,语气有些生冷的问道。
方才若桃跑出来的时候,柳无衣已经准备去老夫人那儿行安了,只是拐过了走廊慕地听见一声脆响,这才掉转了头,远远看着两人。
只见静萍抬起头来,笑叹了一声,“刚才真是个误会,这大早上,难免有些犯糊涂,我没注意到来人了,这身子只是按我自己的路在走,没想到把若桃给撞倒了,还请大小姐责罚。”
柳无衣细细打量了她半晌,指了指地面,喝了一句,“这人跑起来,总得有个脚步声吧?你连这个也没听到?还是说,我家丫鬟故意看见你撞了上去?”
此番斥驳,自然是说她撒了谎,若桃即便心再急,可她总不可能闭着眼睛跑,看见有人来了,定是会避开的。
静萍身子一僵,面色闪过一丝慌张,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若桃已经从后房回来了,看见两人面对面站着,心下好奇的跑了过来。
“叫我说你什么好,走路的时候就好生走着,跑跑跳跳成何体统!”柳无衣见若桃这般雀跃的样子,故作严肃的说了一句。
若桃高兴的理由十分简单,自己亲手下厨做的鸡汤,被主子喝了个精光,对她来说者莫过于是最高的赞赏了,自然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是,奴婢日后定当存个教训。”
柳无衣又深深的看了眼那位丫鬟,这才带着若桃离开了,等两人走后,静萍双拳紧握,身子气得发颤,一张笑脸愣是憋得通红。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前,柳无衣突然停住了脚步,不知怎的,对这里颇有些抵触。
缓了会儿气,叫若桃先等在院子外,只身一人走了进去,见到老夫人,立刻欠了欠身子。
“起的可是越来越早了,可有烦心的事情?”老夫人见她来了,难得主动开了话茬子,手上正缓缓打出了太极的招数。
“托老夫人的福,我得以住进这么大的府邸,夜夜睡得安稳,更不曾有烦心之事。”柳无衣含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始终低垂,没有与其对视。
若桃正守在院外有些无聊的紧,突然听见一道刺耳的喝骂声,抬起头,正看见静萍被表小姐拧着胳膊,疼的眼泪直往下掉。
她身形一转,藏在了一棵树后,细细听着二人的对话。
“叫你办点儿事,怎么还给我办砸了!”林紫菀那严厉的喝骂声不断传了过来,若桃屏住呼吸,探出个头偷偷往外看去。
两人来到老夫人的院前,林紫菀气急败坏的看了一眼静萍,调整了片刻呼吸,转而嫣然一笑,娇柔的朝院里唤了声老夫人晨安。
若桃藏在树后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不由得一阵胆寒,她自是知晓那位表家小姐的厉害,但这变脸比喝水还快的本事,她还是头一回瞧见。
院子里,老夫人正和柳无衣客套着什么,见到来人,脸色却不及往常的那般自然,却也是应了一声。
一旁的常嬷嬷将视线放在了林紫菀嫣然的脸上,不禁眉头微微皱起,狐疑的打量了她半晌,眼里尽是揣测。
柳无衣见她来了,当即给老夫人行了个礼,便要先回去了,碍于明面上的关系,也朝林紫菀点了点头。
“老夫人,妹妹现如今是越发懂事了,前些日子见着我还不这样呢。”林紫菀突然掩住了嘴角,盈盈笑着,话里行间无不是暗讽柳无衣先前对她的无礼冲撞。
比起往常那般纵容,老夫人今天却没有将她的话放在眼里,看着脚步已经顿下的人儿,缓缓说道,“学堂里的事情我自会追究清楚,你今日放心去罢。”
柳无衣知道那是对她说的,回身谢过了老夫人,迈着款款的碎步出了院子,一众丫鬟即可跟在了她身后,风尘离去。
许是察觉到了老夫人的不对头,林紫菀心里有些发虚,担心是柳无衣将静萍的事情说了出来,惹她不高兴了。
心里默默的猜测着,嘴上不敢明说,故而装作不经意似的淡淡一笑,“妹妹大清早的过来,可是有事找您?”
老夫人闻言身子一顿,偏过头,语气有些试探,“她向我行安是再应该不过的事情,何分有事无事?既是你问了,那你可知是所为何事?”
林紫菀心下一慌,自己一心急,竟然挖了个大坑出来,眼下老夫人已经是有些感兴趣的神色了,让她一时语塞了起来。
“我哪儿能猜到妹妹的心思呀,老夫人真会说笑。”转而掩着嘴含羞一笑,故作一副受惊的样子出来。
“时辰也不早了,你收拾收拾便也出门去罢。”老夫人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屋子,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命人关上了门。
常嬷嬷始终站在一旁审视着林紫菀,直到看着她走出了院子,才收回了视线,脑袋里不断回想着她方才说的话,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表小姐怎么好端端的关心起了大小姐的私事?还问的如此直白露骨,叫人懵懂不已。
不多时,柳无衣坐上了府里的马车,穿过早市,一路颠簸赶去了学堂。
不知是被今日晴空万里的天气所感染,还是因为老夫人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柳无衣从府里出来后,这面上就不缺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