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进去,那女子便随手落下了茶杯,上下打量了一眼,有些恍惚道:“果真是大哥家的女儿,和我那没福气的女儿,真真的像,快过来给我瞧瞧。”
说罢,眼泪就不管不顾的落了下来,柳无衣还没反应过来,屋里就手忙脚乱的劝慰起来。
等着眼泪擦完了,这才有人给介绍,是四房的正房奶奶,早些年也有个女儿,和柳无衣眉目间也就一抹相似,可年岁也就差了两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差不多都一样,因此就勾起了伤心事。
柳无衣抿了抿嘴,眼睛留意四周,见安慰的只有丫鬟和梅姨娘,老夫人干脆就是做在一边,抿着茶水,而林紫菀有学有样,低头不语。她安慰的话咽下,心里有了数。
瞧着样子老夫人和四奶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她稍微一思索,想起了打听到的事情。
这四奶奶都二十六七了,可是膝下仍就未有一子,但她出身将门,赵家在朝堂根深蒂固,很多时候,柳家作为新贵,只有柳培元一人有所作为,在朝堂上大多要仰仗老夫人的威名,所以老夫人也不好管到赵氏眼前。
只是眼瞅着自家儿子都快三十的人了,仍没有儿子,心里着急,暗示了好几次纳妾,这赵氏总是装傻,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长此以往婆媳关系倒是差的很。
柳无衣可不想卷进去她们的争斗,但赵氏却是不这么想,通红着眼睛,拉住了她的手,嘱咐道:“好孩子,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就来找我,大哥这么多年,就你一个孩子,怠慢不得。”
这府里的正经主子,除了赵氏就是老夫人,后者一听她说怠慢之类的,就是在暗指自己,当即脸色不好看,冷哼道:“是啊,好歹也是府内唯一的孩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紫菀脸色一白。
而这些话原本是冲着赵氏去的,可她这些年听多了,也不在意,随手将自己发髻间的朝阳五凤挂珠钗拔下来一根,插在了柳无衣的发髻间,微笑道:“我早就想着,我那女儿是什么模样,原来是这么个俊俏的,你若平日闲来无事,就来找婶娘说说话。”
所谓长辈赐,不可辞,纵然想抽身而去,却只能受着百炼钢和绕指柔的同时夹击,柳无衣觉得这也忒莫名奇妙了。
原本赵氏没回来时,她与林紫菀只算得上是明争暗斗,可等她这么一来,直接升级到了大boss的对决,这可苦了立场不定的柳无衣。
比如说这老夫人才提及大房里头有两个姨娘,赵氏立马含笑道:“是啊,纵然有一个孩子,也是不够的,不知两个姨娘什么时候才能开枝散叶。”
这两个姨娘进大房屋里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可惜都无所出,此时提及,分明是在暗示有无姨娘,都一个样。
老夫人眼睛一暗,这老四家的仗着出身,对她这个婆婆也算不得恭敬,更是除了早夭的女儿在无所处,偏偏不知怎么笼络住了儿子的心,任她说过好几次,都不肯纳妾。明明长的也是一般人,却做了狐媚子一般的事!
这两个儿子,竟是谁都不给自己省心。
她越想越来气,目光放到柳无衣身上,沉声道:“你爹爹实在是太不象话了,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真是妄读那么多圣贤书了。”
柳无衣低眉顺目,她清楚这话看着是在说自家爹爹,实际上是在敲打四房,这父母的是非哪里是做女儿能说的,干脆就闭口不言,也是于情于理。而那四奶奶,则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任由你风吹雨打,我怡然自得。
老夫人瞧着她们的样子,越说越来气,口不择言道:“这正室就要是端庄的,像个狐媚子一样把着男人不放,像个什么话?”
纵然知道这是在敲打赵氏,柳无衣也听不下去了,虽然她与徐氏感情不深,但好歹也是母子一场,容不得她叫人这么说三道四。
她垂眸,阳光打在面上,将纤长的睫毛照射出一片阴影,较弱的声音缓缓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孟子认为,不孝有三种,以不守后代之责为大。舜没有告知父母就结婚了,这就是无后,但舜出家在外,而且是尧要把女儿嫁给他,所以和告知了差不多。由此可见,认为最不孝的是对长辈没有尽到后代的责任,而父亲成婚皆是告知祖母,最是孝顺祖母了。”
赵氏诧异的看了眼柳无衣,似是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顶撞长辈,但也因此笑意越发的深,道:“瞧瞧这孩子,一心护着爹爹,却也不想想,你祖母不过是气不过说说,这世上有谁能比她老人家更心疼你爹爹呢?”
有人给台阶,柳无衣立刻下来,羞涩一笑道:“无衣愚钝,祖母与父亲母子连心,自是心疼的紧,哪里需要我来为父亲解释呢,多谢四婶娘提点,也还望祖母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