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人纠结于此的时候,常嬷嬷突然疾步跑了回来,一脸焦急的指着院外。
老夫人最不喜下人这般慌忙,顿时皱起了眉头,神色尤其的不悦。
常嬷嬷定是了解老夫人的脾性,可她不惜得罪了老夫人,摆出这幅慌张的样子来,不是出了大事,就别无其他可能了。
还是柳无衣反应得快,上前了几步,轻声询问道,“到底所为何事?外边儿怎么了?”
此时那常嬷嬷正弯着腰,双手伏在膝盖上,不停喘着粗气,老夫人等得急了,不禁冷哼了一声,这才让她急忙站起身来。
“方才府里来了位郎中,一看那守门的下人,便一直摇着头叹息,说是再不烧了,迟早会让我们柳府灭门!”缓了口气,常嬷嬷额头渗下豆大的汗珠,急切的说道。
闻言,老夫人眉头锁的越发紧了,咬紧了牙关,双拳逐渐握成拳头。
柳无衣性急,当即就想要前去看看,还没走几步,却被老夫人给拉住了胳膊。
“你现在去了,怕是会被染上灾病,还是让下人们火烧了他,以防后患!”老夫人面色沉重,语气颇有些严肃。
常嬷嬷跟着附和了几句,柳无衣还是个毛孩子,有些时候确是有些莽撞,雷厉风行下,是她炙热的良心,可很多时候,就是这怜悯之心,终将害人不浅。
“大小姐,老奴知道你心系柳府的安危,可这染病的下人,还是不要接触的好,郎中也说了,要是和他站得近了,不出三日便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常嬷嬷语重心长的说道,情动之处,眼角泛起了水雾。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转而垮下了脸来,回过头朝柳无衣淡淡说道,“日后需要防范的地方,还是多加防范一些,你自己浑然不觉的情况,就是危险的开端。”
“多谢老夫人教诲,我一定会严谨遵循您的旨意,不再鲁莽行事。”柳无衣叹了口气,随即欠了欠身子,语气甚是惋惜。
林紫菀看着眼前的情势,莞尔一笑,走到老夫人面前,轻声劝道,“妹妹是一片好心,只可惜用错了对象,若是不当心,连自个儿的命都有可能搭进去呢!”
这话一出,几人均是沉默,常嬷嬷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暗骂她虚伪。
柳无衣则是勾了勾嘴角,简单给老夫人打了个招呼,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院子。
临走前,许是老夫人还有些不放心,特意嘱咐了几句,林紫菀见状,也跟着喊了几声,只是没有得到回音罢了。
待院中陷入一片安静,老夫人转过身,想要回屋休息一会儿,走到一半,却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回过头,紧紧的看着常嬷嬷。
这般深邃的眼神,将常嬷嬷给吓得不轻,当即哆嗦了几句,不明所以的问道,“老夫人,可是遗漏了些什么?”
“你刚才接触过那染病的下人了吗?我可听说,只要站在他附近三米远,就能被染上这骇人的疾病。”府里出了这档子事,老夫人不得不防,即便是身边的老奴才。
常嬷嬷一声暗叹,赶紧顺了顺身上的衣裳,很是焦急的说道,“天地良心,老夫人,我当真没有进过那间屋子!”
见此,老夫人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问什么,倒是一旁默不作声的林紫菀突然轻笑一声,神色尤其的阴险。
这一幕谁也没有注意到,常嬷嬷见老夫人回了屋,也就默默的退了下去。
柳无衣一直惦念着那李奎的事情,即便是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脑袋里仍是反复想着他犯病的模样。
若是府中当真流传着这骇人的灾病,她要如何才能对柳培元交代清楚?他临走前那般信任自己,知道这府中闹了事,还死了人,岂不是要失望了?
更何况赵氏还怀有身孕,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回头怎么交代?
正这么想着,丫鬟们来报,说是李奎已经被下人们拖去火烧了,就埋在了常嬷嬷盯着大伙儿挖的坑里。
柳无衣点了点头,无力的闭上了双眼,回想着府中近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不由得一阵心悸。
邵净儿还没有着落,她如今是生是死无从知晓,那老翁跟着她义无反顾的走了,这两人手段高明,绝非常人,一天没有摸清楚他们的底细,柳无衣就一天放不下这块石头。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府中陷入一片沉静。
赵氏站在窗前,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皮,哀声连连。
柳培元在外办事,也不知道这灾病有没有传到他那儿去,他可是一家之威,谁倒了他这杆旗都不能倒。
“四奶奶,您已经站在这里一个时辰了,再不好生捂着,可就着凉了!”知画看着她凄凉的背影,很是心疼的说道。
“不碍事,夫君在外闯荡,为妻者就得守着他回来,一天天,到一年年,直到看见他为止。”赵氏摇了摇头,神色哀切,语气更是让人觉得可楚。
知画自然明白两位主子之间的情意深浓,只是可惜了赵氏,怀有身孕,却久久见不到自己的夫君。
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那坚韧的表壳便会瓦解,成为最柔弱的女子,盼着归期。
许是上天开了眼,就在主仆二人各自神伤的时候,只听木门传来轻轻一道声响,两人几乎同时向外看去,这一看,竟是心中的所想应验,柳培元回来了!
赵氏隐忍的泪水顷刻间喷涌而出,迈着小碎步跑到了他的面前,伸出双臂紧紧环绕住了他的腰,嘴里说着埋怨的话,可身体的反应却是十分诚实。
柳培元浅笑着安抚了几句,转而抬起头来,看了眼一旁擦泪的知画,轻声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可有谁欺负四奶奶了?怎么哭得跟个孩童似的?”
闻言,知画破涕为笑,随即应道,“是一个叫二当家的男人欺负了我家主子,让她日日夜夜为此担忧心乱,盼着那人回来!”
“原来如此,那这人可真该死,竟敢惹哭我家夫人,看我今儿个不把他给就地正法了!”柳培元很给面子的笑了笑,逗乐似的说道。
赵氏一听这话,顿时就不哭了,转而低下头双肩微颤,止不住嘴边泄出的笑声。
见此情势,柳培元顺势将她给搂在了怀里,温柔的安抚着。
等待并不是让赵氏崩溃的因素,而是那了了无期的生死安危,尤其是在当下这般乱世之中,要是柳培元在外有个什么闪失,她和孩子日后可怎么办?
柳府四个男丁,接连死了两个,如今剩下的两个,一个为爱成痴,一个奉命皇权。
都是老夫人最在意的儿子,却一个个都不在身边,想要看上一眼,还得等他们抽空回家一趟,来不及吃顿饭,便又奉命出了门。
每一次的离别,都是无期的奢望,走了就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
赵氏的身子一天天变得笨拙,肚皮一天比一天更大,每一次弯腰,都得先平稳住呼吸,才能勉强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知画看见这幅情景,对她是心疼不已,特意做了个铃铛,让她一旦遇事,便摇响这铃,让丫鬟们听见。
可赵氏骨子里就流淌着赵家军的血,自然不会想要麻烦他人,有些事情她能做便自己做了,实在是做不了的,才会让丫鬟们来帮忙。
“我不在的这几日,让你受苦了,听闻永乐城闹灾病,我特此向皇上递上奏折,这才有回来瞧一瞧的机会。”柳培元双眼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语气十分的自责。
“那你这一回,能待上几日?是不是看一眼就得走了,就和上次一样,连一声招呼都没打!”赵氏心有余悸的白了他一眼,忐忑的很。
“不会,皇上下令让我整治永乐城的灾病,一天没有解决,我就一天不会离开!”闻言,柳培元坚定的摇了摇头,严肃的说道。
赵氏沉思了一会儿,本应该高兴的事情,她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你若是这样,我宁可你回不来,也不希望你在这混迹着灾病的地方久留。还是走吧,去皇上身边,哪怕前赴后继,也比在这儿强!”她突然一改往常的态度,推着他的身子往外走。
知画叹了口气,帮着柳培元一起将她给束缚住了手脚,劝了好一会儿才让她稍稍冷静了下来。
柳培元知道赵氏是口是心非,也就没有过多在意,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回了房里。
而另一头,柳无衣听闻柳培元回来了,心里说不清的高兴,那至少说明他是没有染上灾病的。
只怕这会儿赵氏早已高兴的不成形,紧紧抱着她的夫君,做着美梦去了吧?
柳无衣难得痴痴的幻想着他们二人腻歪的模样,却听一声清脆的噪响,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皱着眉头轻脚来到客堂。
此时,客堂的地面上有几片残状的白玉,柳无衣心生好奇,稍稍走近了一些,这一看,差点儿没将她给气死。
地上的碎掉的玉佩不是别人的,正是林紫菀之前送给她,却又谎称扔掉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