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利娜?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是说那个风韵犹存的蛮族女人吧?很久没见过了,可能是搬走了。”
“那个放荡的蛮族婊子和这条街上一半多的男人上过床……她丈夫离开家乡很多年了,只留下她们母女……啧,那小姑娘长得还挺像那婊子的,就是脾气太烈,不好上手……”
在磐石堡的居民区里询问了几位过往的路人,卢奇诺很快得到了这些昔日邻居们对马库斯的家人的评价,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们如今住在哪里。一个老妇人告诉卢奇诺,马库斯原本是个土生土长的磐石堡人,子承父业开了家铁匠铺,后来娶了个外来的蛮族女人,生了个女儿,就突然背井离乡到了远方。马库斯偶尔会寄些钱回来,本人却从未回来过一次。
马库斯的妻子平常就和女儿住在马库斯的老房子里,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四五个月前,那栋房子失了火,烧成了废墟,幸好没有蔓延到整个居民区。可能是因为付不起重建房屋的费用,那个叫保利娜的蛮族女人,索性就卖掉了房子和其所属的土地,搬离了这里。
“……可能是搬到城墙外了。”
说起马库斯的故事,那个老妇人一脸唏嘘。“我可是看着小马库斯长大的。他和他父亲都是难得的好人……”说着说着,她还劝告起卢奇诺来。“……年轻人,你是小马库斯的朋友吧?你可不要学他,一定要和那些蛮族人划清关系,他们一个个都是害人精,尤其是那些蛮族娘们,别看她们热情似火,心里可歹毒着呢……”
告别了那位喋喋不休的老妇人,卢奇诺又在附近打听了一阵子,还是没得到准确的消息。马库斯的老房子,如今已经被新主人翻修过,重新盖了起来,还挂上了招牌。房子的新主人是个友善的皮匠,他告诉卢奇诺,自己打算在这里开一间制皮店,但他也不知道保利娜到底去了哪里。
只能去城墙外找找了。
卢奇诺从来时经过的城门离开了磐石堡。那位喋喋不休的老妇人给他透露了很多信息,其中就包括了‘城墙外’的真实含义。
作为附近最繁荣的一座城镇,磐石堡的发展程度,已经超过了它能容纳的极限。在城墙内部,有市场,有商店,有锻造金属的作坊,也有不少供人居住的房屋。城镇内的空间已经很大了,却还不够大,不足以容纳想要住进来的所有人。那些没有钱或是没有地方在磐石镇住下,又舍不得离开的人,就在磐石镇的城墙外搭起了窝棚,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效仿。
居住在城镇里面的人管那片区域叫贫民窟。
磐石堡的镇长没有驱逐那些住在城墙外的人,只是严格禁止他们把窝棚搭在紧挨着城墙的地方,在其他方面则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几年下来,在磐石堡的城墙外,倒也形成了一片造型各异的建筑群,有数百甚至上千人住在其中。
这些建筑大都是用木头和泥土搭建的,没有任何规划,只是胡乱的建起来的栖身之所。有些住在贫民窟的人在磐石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搬进了城墙内,而另外的一些人则终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全靠欺压他人为生。很难想象马库斯的家人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城墙投下的阴影将大半个贫民窟笼罩在里面,让它显得更为阴暗和令人厌恶。
刚刚走进那片贫民窟中,卢奇诺就感觉到了好几股不友善的目光,正在打量着自己。
因为他的打扮不像是什么有钱人,身材也足够粗壮,有的目光很快就移开了,还有的则始终在紧盯着他。为了驱散那些苍蝇似的家伙,卢奇诺找了个偏僻点的角落,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饮血者,把它挂在腰带上,但还是有些要么是胆大妄为、要么是愚蠢无知的家伙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或明目张胆的跟踪他走了好几条街。
卢奇诺想要找个看起来老实点的人打听消息,可惜他转来转去,看到的都是些可疑的人,神情中大都流露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一个剃着光头的男人站在街道旁边,朝从自己前面经过的卢奇诺打了个招呼。
“嘿,陌生人!我没见过你啊,新来的?我们聊聊?”光头男人好像还挺友善的,很自然的和卢奇诺攀谈了起来。“第一次来磐石堡吧?是不是觉得大开眼界?”
从那个光头男人的神情中,卢奇诺察觉到了明显的异样。对方绝没有看起来那么友善。权衡了这样做的得失,认为这些地头蛇的消息渠道也许会更灵通些,卢奇诺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和对方攀谈了起来。“对啊,第一次来磐石堡。我在找个人。”他说。“我在找一个叫保利娜的蛮族女人,她可能还带着一个女儿,是最近几个月才从城墙内搬来的。”
“你这可就问对人了!”
自来熟的光头男人拍了拍胸脯。“论找人,我最在行!”他朝卢奇诺打了个手势,示意其跟自己一起进入旁边的小巷。“我有一群乐于助人的好兄弟!”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卢奇诺腰间的剑柄,又扫过卢奇诺身后的背囊。“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们!天黑前就能给你找到!”
这明显是个陷阱。
过度友善的陌生人、不求回报的慷慨相助、阴暗的小巷子……卢奇诺毫不怀疑小巷里正有一群打手在等待着洗劫像自己一样初来磐石堡的旅行者。为了从对方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卢奇诺提高警惕,手握在剑柄上,跟在光头男人后面走进了小巷里。
他猜对了。
小巷位于两栋建筑间,尽头则是数十个码放在一起的木箱。由于小巷本身是曲折的,在巷口看不到那些木箱,只有在其中前进一段距离后才会发现。
这是一条死胡同。
突然掀开藏身的草帘,两个手持棍棒的打手从后面出现,堵住了离开小巷的道路。领路的光头男人转过身来,哈哈大笑着,手里拿着一把先前藏在衣服里的匕首。他们是个职业的犯罪团伙,人数较少,不怎么对熟面孔下手,通常只抢劫那些初来乍到的新人。
“好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把钱给我交出来!”光头男人挥舞着匕首,恶狠狠地威胁道:“今天算你倒霉,撞到老子手里,不快点拿钱,我就剁了你的手指!”
卢奇诺叹了口气。他真的只是想找个人而已。
“如果你现在就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卢奇诺抽出了自己的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错觉吧,他总觉得剑柄在自己的手中微微颤动着,像是活了过来。“我就不杀你们。”
看到对方手里的剑刃光洁如新,而不是想象中拿来唬人的锈迹斑斑的钝剑,光头男人咽了口吐沫,觉得今天好像遇到了个硬茬。但是,为了在自己的伙伴面前保持威信,他还是夸张的挥舞着匕首,气势上更加凶悍,想要把对方吓住。“把钱拿出来,然后你就可以滚了!趁着老子今天心情好!”他打了个手势,让那两个手持棍棒的壮汉准备前后夹击猎物。
光头男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他们有人数优势。
就算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估计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手里现在还拿着利器,总归是寡不敌众吧?
“好吧,那我换个方式……”
调整了一下身体的重心,准备用上自己最擅长的技能,卢奇诺并没有把这些家伙放在眼里。他们充其量只是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手里只有棍棒和小匕首,体格上也有营养不良的痕迹,气势上倒是很凶悍,实际上却远比看起来弱的多。
如果是以前那个依然跛着脚的卢奇诺,他们倒是有机会取胜,甚至将其杀死在这个阴暗的小巷里。不过,如今的卢奇诺早就不是那个只能靠手段凶狠来震慑别人的‘恐怖的跛子’了。
“……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否则我就杀了你们。”
嘴里说着威胁的话,卢奇诺背对着小巷内一侧的墙壁,用余光注意着分别在自己两侧的三个人。受到卢奇诺的挑衅,其中一个手持棍棒的打手首先冲了上来。他高声怪叫着,把那根手臂粗细的棍棒高高举过头顶,像是要一棍子打碎卢奇诺的脑袋,实则是为了尽快打晕对手,好洗劫对方的钱袋——
这是这个小团伙最为惯用的抢劫方式。他们想要的是财物。贫民窟不在磐石堡的范围内,城市守卫也不怎么会到这里来,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可以随便在这里搞出人命。
有智慧生物的地方,就自然有各种各样的规矩。随便将人杀死是不合规矩的,因为死人不能持续带来财富,更有可能引起城市守卫的注意,为利益链上的所有人带来麻烦。就算是这种最普通的小团伙,也必须遵守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否则就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卢奇诺不是这些团伙的成员。
他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不在乎它们。
于是,他挥起剑,砍向那个朝自己直冲过来的打手。
身上只穿着一层普通的衣服,那个打手几乎是直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挨了这一下。锋利的剑尖轻易的刺穿了他的腹腔,朝斜上方拖割而去,在他的肚子上开了个大洞。剑刃继续向上,直至砍断了他最下面的两根肋骨,才收住了前进的势头。
打手丢下棍棒,捂着自己的肚子,倒在地上惨叫起来。他的内脏都流出来了,遍地是血。有了肢解那头棕熊的经验,卢奇诺还认了出来,和血液一起从那个打手的肚子里流出来的,还有几节肠子和一颗被剑刃切成两半的肾脏,以及少量断裂的肋骨碎块。
饮血者确实是把锋利的好剑。
光头男人和另一个打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伙伴,一时间居然有点目瞪口呆。
他们只是寻求财富的罪犯。暴力只是他们达成目的的其中一种手段,而且往往不是最好的那种。他们不畏惧暴力,但这只会发生在他们使用暴力时,而非是暴力发生在他们身上时。而卢奇诺曾经是个角斗士。对于角斗士而言,战斗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和人需要吃饭喝水一样,角斗士需要战斗,需要杀死自己的对手,然后才能活下来。这很残酷,也很简单。
虽然表现出来的气势上比后者还要更凶悍一点,但说起他们和卢奇诺在本质上的差距,简直像是家犬和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