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放弃。
因为放弃就意味着失败。
不能后退。
因为后退就意味着一退再退。
不能逃避。
因为逃避就意味着终将无路可逃。
受到失去武器带来的负面影响,卢奇诺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理解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意识到,自己此刻并不是在现实世界中,这里的规则和现实世界的规则并不完全相同。在意识到这一点前,仍旧遵循着孤狼卢奇诺的传统风格,他谨慎的和对手周旋着,希望能在尽可能保全自己的同时获得胜利。他为此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武器,却因此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这里是灵魂竞技场。
最终,只有一个胜利者的灵魂能得以幸存。
对灵魂竞技场的规则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明确了新的作战思路,卢奇诺直视着正在戳向自己的法杖,用左手中的圆盾顶了上去。
凯撒使用的攻击性法术具有持续性,且只能在近距离使用。手中的法杖和卢奇诺的盾牌相接,他立刻全力输送了大量的灵魂能量,希望能一举击垮敌人。他原本以为,刚刚愚蠢的丢掉了自己的武器,又遭到自己如此沉重的打击,卢奇诺应该会因劣势陷入恐惧中,甚至失去抵抗意识,任人蹂躏,可卢奇诺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用圆盾抵住法杖闪耀着深紫色光芒的顶端,忍受着从接触点传来的、越加强烈的撕裂感,卢奇诺伸出空闲着的右手,握住凯撒的法杖,用力握住,朝自己的方向猛拉。
由于双方的灵魂已经开始近距离接触,凯撒无法像先前一样通过放弃对魔法的控制来避免受到影响,同样感受到了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痛苦。他有点后悔于自己的冒进,想停止这个法术,后退拉开距离,继续用魔法在远距离攻击对手。
凯撒明知敌人因放弃武器而受到了削弱,在僵持中应该不具优势。不过,在那种撕裂感造成的影响下,他还是自然的产生了想要结束僵持的心态。不经意中,凯撒犯了个错误,在没有完全挣脱卢奇诺的纠缠的情况下,就停止了继续输送灵魂能量,想要收回自己的法杖——
卢奇诺始终没有放开抓住法杖的手。
感觉接触点传来的压力骤然一轻,借着凯撒收回法杖的势头,他猛扑了上去,再次贴近了对手的身体。原本以为卢奇诺也会借机平复一下痛苦,又遭遇到意料之外的突然袭击,凯撒施法的速度比正常情况下稍慢了点,没能赶在他接近自己前完成法术。卢奇诺把带有盾刺的圆盾放在身前,恶狠狠的撞向了凯撒,用手臂和肩膀在后面顶着盾牌,把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
作为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魔法师之一,凯撒的战斗经验的确很丰富,但那仅仅是在用魔法作战的时候。没有多少格斗经验,凯撒只来及用出那个有点迟了的法术,就被卢奇诺迎面撞上,进而被扑倒在地。
为了压制住卢奇诺先前用短剑发动的进攻,凯撒的最后一层防御已经消耗了大半。自信于自己的势力,又过于迫切的想要趁机压制住敌人,凯撒没有及时补充魔法护盾,就直接使用了攻击性魔法。勉强抵抗了卢奇诺的冲撞,魔法护盾消散于无形,残存的力道还是作用在了凯撒身上。这下凯撒只能用自己在灵魂层面的肉体来承受伤害了。
再次感觉到那种推动和挤压自己的无形之力,卢奇诺没有后退。他已经用盾牌压制住了对手,就再接再厉,把整个身体都压在盾牌上,用力下压,竭力抵抗着魔法的效果。
那几根狰狞的长盾刺已经刺入了凯撒的腹部,限制了他的行动。尽管不会因此而死或大量失血,这还是对凯撒的灵魂造成了相当程度的伤害。更重要的是,头一次在灵魂竞技场里被逼到这种程度,凯撒有些措手不及,不确定自己应该立刻采取什么措施,来反击敌人。
魔法效果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
由于选择抵抗而非退却,卢奇诺的灵魂受到了更大的伤害。他觉得视野更加模糊,撕裂感更甚,原本就有些虚弱的力量又退却了点。他的头盔也在魔法的冲击下掉了下来,消失不见。
不过,他的对手比他更惨。
意识到魔法的效果已经完全消失了,强行抵抗了这个魔法而没有移动位置的卢奇诺,一边继续用身体压在盾牌上,一边对被限制住行动的凯撒挥起了拳头。由于住宿区内不能携带任何武器,他对这种空手肉搏倒是也不陌生。不顾对手的挣扎,他挥起右手,一拳又一拳的砸向凯撒的面部,落点始终保持在凯撒的鼻子和口唇附近。
凯撒真的有点害怕了。
他记不起来自己多久没有体会过恐惧这种情绪,却知道现在真的是情况不妙。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卢奇诺的灵魂强度,又知道自己不擅长格斗,他试图用魔法攻击卢奇诺,趁机重新拉开距离,却因为频频击向脸部的重拳而念不出咒语。
最后,别无选择,在魔法上沉浸了数百年、使用法术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被公认为是帝国早期最为强大的魔法师之一的凯撒,只得抡起拳头,像流氓斗殴似的和卢奇诺相互拳击对方的脸。
这就纯粹是在比拼灵魂力量了,完全没有什么可以取巧的机会。
卢奇诺着重打击凯撒的面部,阻碍他释放魔法,而急中生乱的凯撒也顾不上防御,一心想要把敌人从自己身上掀下来,除此之外就是毫无重点可言的乱拳。他时而打在卢奇诺的脸颊上,时而打在卢奇诺的肩膀上,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连续进攻。中间隔着一面盾牌,那面盾牌上的盾刺还刺入了自己的腹部,此时的凯撒甚至不能擒抱住卢奇诺,趁机从地上起来。
战斗进行的漫长而惨烈。
每次当他们攻击到对方的时候,自己也要承受一定程度的伤害。凯撒的不善肉搏,决定了他更多的时候都在被动挨打,不过他的灵魂强度本身就比卢奇诺更胜一筹,倒也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落败。
由于缺乏参照物,又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肉搏中,就连卢奇诺都不知道战斗持续了多久。他只知道不停的击打对手,强迫自己忽略越加明显的撕裂感和眩晕感,直到感觉凯撒的抵抗渐渐微弱了下来,打向自己的攻击也显得虚弱无力。
“……这真是……不可思议……”
凯撒的灵魂能量接近枯竭。他瞪着卢奇诺,认出了这张脸,才相信这个击败了自己的人就是那个实验品。这让他觉得非常惊讶。
“……你知不知道……我是雄鹰帝国……第一任……和最伟大的一任皇帝……”知道自己无法在战斗中取胜,他有气无力的做着最后的努力。“……认输吧……把身体给我……”他说。“……我会重新带领我的帝国……统治所有的已知世界……永世不灭……”
卢奇诺用膝盖顶住凯撒的双腿,用力把钉在他腹部的盾牌拔了出来。
“我觉得你只关心自身的永恒。”他把盾牌放在手上,挥了挥手臂,感觉还有点力气。“而且,我才不在乎你的帝国呢。”
“……想想看……我会带领人类……走向新的巅峰……就算是神……也无法阻挡我前进的脚步……”虽然已经没有多少灵魂能量可供使用,凯撒还是把它们用在了劝说上。“……把身体让给我……我会永远感谢你的牺牲……我会在黑岩之城专门给你修筑雕像和纪念碑……我会让帝国所有的子民铭记你……如果你有家人……我会给他们最好的待遇……”
“谢谢,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单膝跪在凯撒的胸口上,直视着这位古代皇帝充满痛苦和哀求的眼神,卢奇诺高高扬起了提着盾牌的左臂。“那些什么虚无缥缈的神,可能确实无法阻止你。”他闭上一只眼睛,瞄了瞄凯撒的脖颈。“但……我可以。”
卢奇诺手中的圆盾具有典型的蛮族风格。除了狰狞的盾刺外,盾沿也包着金属,又刻意弄得比较扁平。结合盾牌本身的重量,在用于敲击的时候,它的威力,有点像是把没有开刃的钝斧头。不再继续和想要劝说自己的对手废话,卢奇诺瞄准凯撒的脖颈,将盾沿用力的敲了下去。
遭到这次攻击后,凯撒微弱的灵魂能量终于耗尽。他的脖子硬生生的被砸断了,变得更为扁平,骨头粉碎,整个颈部仅剩皮肉还有些许粘连。
这位古代皇帝保持着一副混合了惊异和不甘的表情,形体凝固起来,逐渐淡化,直至消失。
获——胜——者——
竞技场观众席上笼罩着的那层迷雾骤然散去。
卢奇诺四处张望,发现观众席上没有任何他见过、或是能想象出来的生物,尽是一些只有在最可怕的噩梦和最疯狂的幻想中才会出现的形象。
有的看似像人,却长着类似章鱼的脑袋,四肢的位置都是不断痉挛着的触手,不时甩出某种半透明的粘稠液体。有的看起来不像是生物,更像是一堆粘连在一起的金属零件,却能自主挥动两条由链条和碎片组成的手臂。还有的看起来像是牛和公鸡的结合体,身上却包裹着藤条和蘑菇,胸前甚至还长着一片不同颜色的小花。
获——胜——者——
这些模样奇怪的‘异类之物’欢呼着,发出各种各样的响声,像是很欣赏于刚才的角斗。放眼望去,这个规模极为巨大的竞技场里,恐怕能容纳数十万个观众,同时观看比赛。
出于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尽管不明白这些观众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卢奇诺还是小范围的绕场跑了几圈,朝观众们挥手示意。得到了角斗士的积极反馈,观众们的热情更加高涨,欢呼声更甚,给了卢奇诺相当熟悉、也相当喜爱的那种满足感。
获——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