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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三月青城

在季节交替的岁月里,陈旧的枯黄还来不及褪去,崭新的绿,早已铺满原野。然而回忆却像是六月的狂风暴雨滂沱打湿她整个身心,她温暖的笑容,他暖人的手掌,他的情话和他的玫瑰花。那些曾经义无反顾的冲刺与凋零,那些时光与记忆中缓缓沉淀的雍容阅历,她似乎能听见自己对生命承诺的余音。

艾小诺离开后的六十四天,伊璃终于等到了她的电话。她在大洋彼岸隔着一通电话和伊璃互诉衷肠,聊着聊着两个人突然默契的不再说话,只是抱着电话哭了起来,足足十几分钟后,艾小诺才停下哭泣,哽咽地抱怨着这一通电话是如何如何贵,于是挂电话前告诉了伊璃她的博客和才申请的QQ。

伊璃的家里没有电脑,她在放学后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很简单快速的便申请到了一个QQ,在取网名时,伊璃沉思了会,缓慢地打出了四个字“不诉离伤”。她迅速地点开“寻找”的标志,输入了艾小诺的QQ,灰色的头像旁的昵称刺痛了伊璃的心“流浪时光”。个性签名写着“因为错爱,我开始了一段不能回头的流浪,可我想念你,非常想你,我最爱的女孩。”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在嘈杂的网吧,她的泪水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伊璃知道,艾小诺所写的那个女孩就是自己。

艾小诺并没有在线,伊璃打开她的网易博客。全黑色的背景,有一张很大的底图,是伊璃和安禹哲一起四手联弹的场景。伊璃手里的鼠标在那张图上停留了很久,图片中的她眉眼带笑望着他温润如玉的侧脸,那时候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博客里一共只有5篇日记,伊璃颤抖的一篇篇点开。

1/17

我以为是温暖怀抱,却被利刃划到体无完肤。这一场爱情,我输的彻底,输的一无所有。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我想我是死过一次了,死在日复一日对他疲惫的坚持里,死在了与他无休无止的拉锯战里。伊利,我很难受,剜心一样的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到底失去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我只要你幸福,一切就好。

——《来不及悲伤》博客

刚看完第一篇伊璃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接起“喂?”

“在干嘛?”这独特的低沉嗓音,是易锡。

伊璃沉默了会,良久才开口“看点东西,有事吗?”

“为什么又哭?你在哪?”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伊璃再小心翼翼,隔着电话易锡依然能察觉到她的异样。

“学校附近的网吧。”她一说完,那头就匆忙挂了电话。

伊璃点开第二篇日志。

1/29

经历过一次生死后,似乎他在我心里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植入骨血的亲密怎么会变成日后两两相忘的冷漠,程昱你这个笨蛋,你知道吗?你失去了为你可生可死的人,可你都不会觉得遗憾。脑海里常常会出现许多熟悉的镜头,都是有关伊利的,于是我常常会走神,努力的去回味那种熟悉带给我的温暖,好像一切都还在昨天,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今天路过一家咖啡店的时候,无意停留听见里面放着忧伤迷离的情歌,是陈奕迅最经典的《十年》,我站在人群拥挤的街头在路人异样的目光里突然泪流满面。陈奕迅的大部分歌听懂了都不会觉得治愈,它用最认真最平静的方式让你去怀旧。想你失败的感情,想你失去的朋友,想你错过的时间,想你心里的朱砂痣和蚊子血,想你想要抓住却放开的人,把你所想却不敢说的唱出去,你想见又选择缅怀,想选择的人不是陪伴你的人,反正唱到你脆弱。

——《来不及悲伤》博客

2/17

老师夸我在服装设计方面很有天分,上帝作证,我是多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伊利,可是我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保证,当我再次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是风风光光的,我答应过要为你做出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你要等我。

——《来不及悲伤》博客

2/27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安禹哲生日,去年的今天,我们还是在一起度过的。那一天,我非让安禹哲当众吻伊利,其实他们私底下肯定接过好几次吻,可是安禹哲还是会脸红,当时我还取笑他们老夫老妻还搞的像暗恋一样。今年的生日,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过的?自从暑假后,伊利变了许多,变的很忧郁自闭,可是我相信,安禹哲一定能治好她的,他是那么的爱她,一定可以的。

——《来不及悲伤》博客

3/11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伴随着我醒来,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对着上帝许愿,愿她快乐。电话拿起多次,又放下,我多想再听听她的声音,可是我害怕她流泪,天知道,她流泪的样子有多让人心碎。亲爱的伊利,我无可救药的想念你,我知道你也在想念我,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回来。

——《来不及悲伤》博客

这些文字,苍白无骨透着凄凉与哀伤,顿时锥心刺骨的疼痛冲入脑髓中枢,哀落难捱的情绪倾尽四肢百骸,伊璃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洒落,一滴一滴清脆而响亮地砸在键盘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易锡情不自禁的从身后抱住伊璃“为什么你总是在哭呢?你难道不知道我无法抗拒别人的眼泪。”

她没有回答,冰冷的眼泪落在了易锡的手背上,然后缓缓地推开了他的怀抱。

伊璃的反应让易锡的心一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打破尴尬“笨女人,你再这样哭下去,变丑了以后怎么嫁人?可别到时候求着我收你做个小妾啊。”

伊璃破涕为笑。

如果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那么保持一个朋友的距离就够了,这样才可以一辈子。千万不要奢望靠近,人一旦有了贪欲,就注定要失去。很久以后当易锡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自从那晚易锡亲眼目睹伊璃胃痛的样子后,他特意在百度搜索了“如何治疗胃病”,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买好早餐在伊璃家门口敲门。

“你怎么来了?”伊璃揉着惺忪的睡眼,在看到易锡后一脸诧异。

“治病。”易锡很自然的就进了门,一点都不客气的直奔客厅餐桌,打开热水瓶一看,果然见底了“你不知道自己胃病要多喝热水吗?”他瞪了一眼伊璃后就提着烧水壶去了厨房。

“你才有病,一大早跑人家家里来。”伊璃紧跟着他进了厨房,她的语气不怎么好,但易锡丝毫不介意,自顾自忙活着。

几分钟后,易锡倒了一杯刚烧好的开水递给伊璃“早餐在外面桌子上,你快点吃了,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伊璃看着他手里还冒着热气的水,没有接,眼内迅速凝起雾气。

“胃病是一种慢性病,说大不大,也说小不小的,疼起来可以要人命,不可能在短期内治好。治病良方就是靠养,急不来,只能先从好的生活习惯开始。你相信我,听我的,我会治好你。”

伊璃垂下的眼眸内闪过一丝微薄而复杂的情绪“易锡,你并不需要这样做。”

易锡愣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拍到了她的头上“笨蛋!朋友有病,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你才笨蛋,你才有病。”伊璃揉了揉被拍痛了的头,语气轻松了起来。

“少磨磨唧唧,快点把早餐吃了,一会迟到了,要是被罚抄校规,你得一个人抄两份。”

易锡总是这样很轻巧的转换了尴尬的气氛,伊璃的倔犟终于彻彻底底地偃旗息鼓了。

吃过早点后,易锡骑着他的自行车载着伊璃去学校,微风吹起她海藻般的长发,遮住了眼睛。易锡被风吹的鼓起的外套,有着清新的洗衣粉味道,这个味道紧紧的将她包围。越靠近学校的时候,遇到的同学就越多,渐渐的一部分人开始在后面指指点点,前不久还和安禹哲如胶似漆的伊璃现在却坐在易锡的自行车后。为什么两个不同风格却同样可以迷死人不偿命的男生都会和她纠缠不清呢?这个看上去平静如湖的女子,到底是有着怎样的魔力,如同魔咒一般诱惑着别人想要靠近她呢?

世界上总有这样的傻瓜,就连易锡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知道她的心里容不下自己,却依旧无法控制的想要靠近她,既然爱情不能圆满,那就让友情来替他圆谎。他要治好她的心伤、治好她的胃、治好她爱流泪的毛病。

当晚上八点多门铃响起的时候,伊璃看到提着大包小包食物的易锡后才知道,早上他说的要治好自己的病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些菜够你吃一个礼拜了,有胃病的人一餐不可以吃的太多,今天就给你弄碗粥怎么样?”易锡边说边把手提着袋子里的菜塞进冰箱里。

伊璃目瞪口呆“你这是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吗,而且你确定我吃完你做的东西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易锡不解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硬推到沙发上坐下后独自进了厨房。伊璃不放心起身偷看,没想到他竟然还关了门!这是害怕被偷师学艺么?

没一会儿浓浓的香味就从厨房的隙缝飘了出来,盈满了整个屋子。接着易锡打开门,优雅的从厨房走出来把刚煮好的粥端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趁热吃,但是要小心烫。”

盛在青花瓷碗中,晶莹如玉的粥面氤氲着热气。伊璃抬眸,俊美如画的他不知从何时起早已泯去一身的冷漠,曾经无数次以为他干净冷峻的气质虚幻的不像凡人。而此时,在这个万家灯火炊烟袅袅的夜晚,他围着做饭时穿的围裙正细心地嘱咐着她,身上还飘着淡淡炊烟和粥米的香气,除了那眉眼如画的脸,一切都是这么真实。后来伊璃终于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绝对冷漠的人,不论是谁,都会有一个自己想去暖的人。

在易锡催促的目光下,伊璃舀了一勺吃进嘴里。这碗弥散着谷物自然清香的粥里他还放了枸杞、银耳、红枣、核桃,伊璃知道,这些都是养胃的食物,看上去不谙世事的易锡却偏偏对她是那么细心。伊璃的眼角有些湿润,那白粥柔顺地滑进喉咙,下到肠胃,虚弱的身体顿时淌过一种轻柔而温暖的抚慰。

袅袅上升的阵阵热气中,易锡近在咫尺的面容有些模糊。

不是所有温柔的爱都需要晒在阳光下,当她是渴望入云的鸟,而他是林间一只拂叶穿行的鹿。他是那双默然看她一路挥洒汗水捕云逐月的眼睛,虽没有一路同行,却曾竭力陪她一程。

“咖啡刺激胃,不能再喝了,没收!”易锡走之前竟然把屋子里所有的麦斯威尔都搜了出来。

“你是土匪吗?趁火打劫。”伊璃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离去时手中提着的一箱咖啡,无比的眷恋,那可是她每天早晚都必须要喝的……

“只劫财不劫色,我是个有原则的土匪。”易锡完全无视伊璃的愤怒一脸天真可耻地笑着和她挥手告别“明天早上见!”说完,他颀长的身影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处。

三月的青木城,像是遗忘在时光里的馈赠,你不曾看到我,我没有想起你。我在城市的夜幕下行走,你的笑容像一道清亮的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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