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天朝的人际关系是世界之最。而人际关系的最显著特点之一,就是按社会地位分成了不同层次。
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的是不同层次的人所处的层次自然也不同。而今连破赵延年两层“金钟罩”,剩下的就是最后一层,即层次。也就是赵延年那较高的社会地位,自带的保护作用。
之前,赵延年让探组最头疼的地方,就是他和他身后的势力,令人惊惧,让人有束手束脚之忧。
而剩下的的这最后一层同样令人棘手,无他,赵延年的层次相对于探组来说实在有点高。
刑事要案组的办公室内,林威廉等四人围坐一起。看着几位师哥师姐,林威廉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探长李成功。
“探长,这回要请您出马了。这活儿不好干,让您受累了。”
林威廉让李成功干的活儿,岂止是不好干,又岂止是受累,确切地说是让李成功的心再次受伤,同时又让他把同样的更重的伤加诸于别人心上。
站在署长办公室的门前,李成功回头瞅了瞅身后的林威廉三人,咬着牙转过头去面向办公室的门。
“探长,要不我们陪着您一起?”
林威廉心中不忍,开口小声说道。
李成功的“大爪子”向后一挥,没出声,收回的手顺势落在门上。
当当!当当!
沉重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十几秒钟,在四人的心中仿佛有十几分钟那么长,他们心中惴惴。
“进来。”
陈警监沉稳的声音在门内响起,李成功应声推门而入。
林威廉三个站在门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能看出对方脸上的不安和不忍。
是的,李成功去做的事,让他很为难,让众人很惭愧。因为李成功将要说出的事,是众人一直未忘,也不敢忘的事。哪怕始终没人提,但是三年半以来他们没有一刻或忘。那是两名战友用生命留在众人心口上的创痕。
如今,就要由李成功再次动手将其撕开。
“你们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沉闷的空气几乎让林威廉窒息,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嗫嚅道。
孙达杰的手紧紧地握着,如果仔细看的话,能感到她在微微发抖,但是这一刻她却坚决有力地回答林威廉,“不,小林子,为了破案,就是把这道伤口再撕开十次也无妨。如果撕开这一次,能让案子水出石落的话,一切都值。”
声音很轻,但是那语气却铿锵有力,直指人心。
林威廉感到肩膀上突然又压上了千钧,是啊,他知道能让案子告破,才能真正的告慰两位亡者的在天之灵。
屋内,李成功坐在陈警监的对面。
他默默地看着陈警监,从入警开始他就是陈警监的手下,一直到如今陈警监升为一署之长,他是一组探长。他依然是陈警监的手下,得力手下。李成功知道,陈警监有意培养他成为自己的后继者。甚至有段时间警署内传说,李成功将要升职警署副署长。并且得到了陈警监的全力支持。
只有李成功知道,这事不是谣传。三年半前,陈警监曾亲自向他提出过这个问题,当时自己热血上涌,心潮澎湃,当时心中只有一句“士为知己者死”。
可爆炸案发生后,李成功再也没脸走到陈警监面前。
“你,有多长时间没主动走进我的办公室了?”
熟悉的声音,吐字清晰,不急不躁,在低头的李成功耳边响起。
抬起头,李成功眼中已经是泪水模糊,“探长,我对不起你。”
是的,当年李成功是陈警监的手下的探员,陈警监当初是他的探长。一如现在的李成功和林威廉一般。
无力地挥了挥手,陈警监无言。李成功明白,陈警监是不想再提起。
“唉!”
一声叹息,让李成功的心纠结成一团。
“说吧,有什么事?”
李成功不知如何说起,嘴嘎巴了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唉!你我相识二十余年,有什么话不能说呢?说吧。”
泪水终于止不住淌了下来,李成功擦都没擦,哽咽道,“对不起探长,我……”
“嗯?”
轻轻一声,不怒而威,让李成功赶紧收声。他知道陈警监这是不满意了。作为他当年的探长,他熟知陈警监的脾气,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人,和他共事,必须干脆利落。他下意思回到了当年,身子一正,挺直了腰板,仰起头大声地迅速回答。
“是这样,我们探组对爆炸案有重大进展,现在需要警署支持。”
呼!
陈警监身子往前一探,双手抚案,两只眼睛放射出凌厉的视线,他死死地注视着李成功,直到李成功额头的冷汗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
李成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陈警监的话音有些颤动。
“是的!”
李成功大声回答道。
“说,说我不知道的。”
小心地偷瞄了一眼陈警监,一碰到陈警监的视线,就像触电一样迅速收回。李成功从陈警监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情绪,那是殷切的希望。
“是这样,最近我们探组在调查当年爆炸案时,探员林威廉接触到案件关键性人物,”
“林威廉,你说的是新分到你们探组的那个小年轻?”
“是。”
“你继续。”
“林威廉在调查福利煤矿时,从王明辅的副矿长张祥明……”
李成功简单扼要地将林威廉发现的情况,和从赵延年身上收集到的情况,再到那条短信,直至最后他们探组针对赵延年发动的一系列行动,一条条清晰地讲述出来。说完后,他继续保持着严肃的坐姿,等待着陈警监的指示。
听完李成功的叙述,陈警监久久无言。他随手从身旁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着,身子靠回沙发,在那里沉思起来。
烟除了最初点着,到烧尽,陈警监都未再吸上一口。
啪!
将烟蒂死死案灭在烟缸内,猛的抬头看向李成功。
“小李子。”
“到!”
“我问你,你的判断是什么?”
“我支持林威廉的意见,认为他分析的符合逻辑,收集到的证据能够佐证他的判断。从现阶段的进一步侦查得来的情况看,姓赵的已经乱了阵脚,只待最后一击,我们就可以直面他本人,当然是以刑事询问的方式,将他带至警署询问。”
“好,不愧是我带过的兵,果然狗胆包天,敢干。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你个探长都不怕,我一个署长又怕个鸟?”
泪犹挂腮,李成功却笑了,这才是当年的陈探长,他的老上司的原本面目。而不是现在经常在警署会议室主席台上那位四平八稳的署长。
“我们需要您请动您那位老领导……”
短短一个多星期,熟悉赵延年的人发现,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都瘦脱相了。虽然依然西装笔挺,但难掩他面目的憔悴。
没办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几天对赵延年来说,好似把他人生十年的苦难浓缩在一起,让他的精气神严重耗损。原本自豪的乌黑头发,此时两鬓已经霜染,整个人都似苍老了十岁。
手边的电话响起,是行长打来的。往常他肯定会客客气气地接,恰到好处地让对面满意地撂下电话。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心思揣摩那位的意图,听到喊他过去,他随口应下。
“什么?调我到省行参加今年的年度审计?”
赵延年眉头就是一皱,往年这都是其他副手的事,虽然他也是副行长,但是在商业银行他的地位很特殊,可以说一人之下。
也罢,出去散下心也好。虽然心下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他最终应下了这份差使。
他不知道,他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到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