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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世界被抽成一条条的光线,缓缓剥离出一个令人惊奇的异空间。
一次可以说是错觉,两次勉强算作侥幸,但是几次三番的出现,我觉得这已经不能光用一句幻觉或是妄想来搪塞了。
相比上一次定格的画面,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见模糊嘈杂的声音,这一次,我的视角被从身体里剥离出来,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眼前,看着这个静止却又缓缓流动的画面。
这种心情很奇妙,那个仍在狼口下挣扎求生的达鲁是我,又不是我。我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每一毫秒流逝的静帧,却无从改变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身边站着另一个人。
我无从分辨他的长相,他的身高,甚至他的性别,但那冰冷中带着戏谑的声音,我至今仍有印象。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凡人。”
他的语调不似上次那般急迫,反而显得有些轻佻或是高兴。
“你这次又是来劝诱我的吗?”
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视角并不受我自己的控制,我依旧只能盯着眼前,就像是在电影院里面对着荧幕,但与之不同的是,我能够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不远处,站着另一个人,尽管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对于我的问话,他轻笑起来。
“不,还不是时候,至少这次不会。很显然,你身边有不少可靠的同伴……但机会总会有的——抱歉呐,上一次我似乎太急躁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看见眼前的“荧幕”上:贾培恩和萨克的身影从天而降,萨克的猎刀削掉了那个兽人骑士的脑袋,而贾培恩高举利剑,扎向了座狼的天灵盖。
只是原本一气呵成的动作在我的眼前,却堪比蜗牛还慢的幻灯片,这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向那个存在于我意志某处的“人”提问。
“能问些问题么?”
“比如?”
“你是谁?”
“这个问题很有趣,但是我不能回答你,原因是你不够格——凡人。”
这家伙臭屁的程度跟那个海军上将雷欧纳德不分轩轾。
“那么,为什么选择我?”
我不愿意在明知得不到答案的情况下继续浪费时间,原因是这里的时间虽然流动的缓慢,却并非是静止的,我意识到如果有人叫唤我,说不定就会被带回到原本的时空当中,就像上次安洛斯那样。
“应该归结于命运的不期而至吧?”
那个神经质的声音似乎很满意这个酸到冒泡的答案,并沾沾自喜。
“是因为那串项坠么?”
我试探性地问道。
其实上一次,我就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在我遇到艾尔瑟琳的前16年里,从未显现出异于常人的一面,普通人的自我认知从小就像烙印一样,牢牢印刻在我的身上。这无疑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我是说如果这家伙早那么几年,趁我还妄想着自己是什么勇者转世,或是魔王真身的那段时期加紧劝诱,说不定我早就缴械投降了吧。
不过对方回应的态度倒很平淡,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一些已知信息的统和,还有一些大胆的猜测。记得不久前在艾森德的时候,凯文曾经提到戒指和血脉,他当时暗示我那枚戒指似乎有很深的因缘。虽然我也怀疑他不过是在被我夺走了戒指之后故弄玄虚,在我心里埋一根刺,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历史倒也并非无迹可寻,他的祖先——艾森德王国的建立者,屠龙的卢克斯,就是当年击败魔王勇者的同伴吧。”
那个声音平静地聆听。
“所以?”
“所以我在想,和那枚戒指用同样材质打造的希利维埃合金项链,会不会也是同样勇者时代遗留下来的东西。毕竟艾尔瑟琳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凭借着这串项链,就能够找到勇者其他的宝具——虽然没有实感,但我觉得这应该是真的。”
“很有趣的推理,但我还是没有发现其中必然的关联之处。”
“别着急,最让我感到疑心的就是,在摩尔纳港湾外的那场海战。按照事后得到的情报来看,我当时被凯尔斯的剑贯穿了身体,应该是死了才对,但是考虑到我现在仍存活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想,是不是当时,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救了我的命——喂,你有这个能力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声音张狂而刺耳又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
“不,你说的没错,我有让死者复生的能力,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真的吗?”
“当然,只是当时救你的那个有些不同,那并不是复活——顺便一提,也不是我干的。”
“……”
我沉默了一下。
“但不管怎样,如果你当时就在的话,或是能够‘行动’的话,应该早就趁着时机向我提出交易了吧?”
“这倒是很合乎情理。”
“是吧?”
我望着眼前,贾培恩的剑已经贯穿了座狼的头颅,血红色的花朵骤然绽放,虽然没有具体的证据,但我觉得留在这个异空间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么,有几句话我就趁着这次说了吧。”
“哦?你不妨说说看。”
“如果我上次答应了你的条件,结果会变成怎样,我会被你占据身体还是怎样?”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你会相信吗?”
“不信。”这点我很肯定。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也不知为何,但我就很驽定那家伙一定心情愉悦地耸了耸肩。
“不过这也没什么。”既然他不愿意回答,我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因为虽然这像是一个比喻,但我的脚已经向前迈了出去,朝着最前面的荧幕,“知道吗,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不会跟你答应和你交易的。倒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也不必勉强非我不可啊,我这个身体如你所见,既不会魔法也不精通战斗,虽然自己讲很丢脸,但我长相身高什么的都很普通。如果你把需要的条件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找个更好的替身呐——喂,其实凯文那家伙就很不错,又帅又有钱,很快就要继承王位了,你去附到他的身上,将来凭借艾森德的势力要征服世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哈哈哈哈哈。”那个声音又笑了起来,但这一次没像之前那么夸张了,算是正常人的水准。“征服世界,你真把我当成魔王了?”
咦,吟游诗人的故事里通常不都是这样的发展么?
“我说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你怎么看?”
“我的愿望还是博爱天下呢……”
“那改成消灭全人类呢?”
“希望咱们从此后会无期。”
那个声音不以为忤,反而觉得有趣起来。
但他突然说。
“啊,这次的时间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吗?”
我知道他的意思,因为的正在不由自主地走向画面当中,我自己的身体,一旦融合,相必这个被分离出来的异空间,就会消失吧。
“你不妨考虑考虑我的意见咯。”
“呵,收起你的小聪明,凡人。你不过是想从我嘴里套问出一些信息,好确定我的身份然后考虑着怎么将我消除或是撵走吧?”
嘁,被发现了吗?
“不过,这些都是无用功,你根本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甚至不客气的说,你连自己做过了什么,将要做什么一概无知……但是,不必费神去思考也没关系,‘门’已经被打开了,即便是你什么都不做,它也会按照预定的轨迹走下去。”
“喂,老是凡人凡人的叫唤真是烦死了,你这家伙以为自己是什么,神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在我的脑中响起。
“不,我也是人……期待咱们的下一次见面,达鲁……”
呲——
意识回到身体的时候,一滩狼血飞溅了我一身。
比食指还长的獠牙就在我视线的几公分处,我还能够清楚地闻到,那狼口里散发出来强烈的恶臭。
贾培恩和萨克的救援可以说是千钧一发到分秒,但我却没有那种仿佛死里逃生的实感。
我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巨狼生命的力量被剥离,沉重地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萨克和贾培恩都从狼身上跳了下来,走到我的面前。
“达鲁,你没事吧?”
萨克推着我的肩膀,看他那担心的模样,一定是觉得我被刚才的情况给吓傻了。
“啊,没事。”
其实我很想说有事,但有些东西,你无法跟别人解释,哪怕那个人跟你有多亲近也不行。
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了胸前悬挂着的那串项链。
我很想将它取下来,但是那对我来说,除了贵重之外,还有别的意义。
【你根本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甚至不客气的说,你连自己做过了什么,将要做什么一概无知……】
【‘门’已经被打开了,即便是你什么都不做,它也会按照预定的轨迹走下去。】
脑袋里重复着之前那人的话,明知道是危言耸听,但我还是忍不住地去想,陷入烦恼的旋涡之中。
但很显然,现在不是一个人发呆的时候。
“达鲁,快点,要从这里撤离了!”萨克从边上拉了我一把,解释道,“兽人的血会吸引附近的同伴……糟了,已经被发现了吗?”
我顺着萨克的视线,微微向上抬头。
那里,有一只蝙蝠骑士在树林尽头的天空之上盘旋。
萨克几乎没有二话的张开弓,在弓弦上搭了一支木箭射了出去,但应该说箭身太次还是什么的,这一箭的效果差强人意,被蝙蝠骑士一扯缰绳躲过了。
对方没有给萨克射出第二箭的机会,调转朝向飞走了。
“我感觉这件事似乎更麻烦了,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藏起来。”
萨克收了弓,带着些许不安的神色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