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被查,还有一层更让赵继宗担心的隐忧……如若这次自己真的交不出黄金砖,王家未必再能买自己手里股份,衙门也不会放过自己。下午王守澄愿意出六十万两收购自己手里股份时,至少自己和父亲还能拿着大笔银子全身而退。现在,自己交出黄金砖来,也许还能逃过一劫。如若炼不出来,恐怕产业全无,身子入狱,再也不能善终!
问题又回来了……赵继名到底在哪?!这小子,现在就是自己命门!当初自己和父亲突然由掉入茶水中的毛臭豆腐琢磨出来的陷害赵继名的方法时,自己那时候是多得意?!下午巡抚突然拜访时,自己差点真的签下合同。自己那时候又是多得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自己才明白,这两个时候自己失去的,才是最好结果!
赵继宗沮丧坐在当家人才有资格坐的太师椅上,突然心中涌起极度无力感觉,命运不可测,自己一切决策,都反反复复,完全不按自己预想前进。这是老天爷,要玩死自己吗?!
赵继宗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己之前做着众人眼中纨绔子弟时,是何等洒脱?自己又是何等有信心,自己将来会成西安城内,甚至大清朝一等一人物,但现在,为何落到这步田地!为何落到这步田地!
赵继宗头深深垂下,心中仿佛有大石重重压住,呼吸都困难万分。赵继宗闭上眼睛,双手抬起,慢慢捂住脸颊,嘴唇咬紧,压力却一丝一毫没有减少。突然赵继宗感到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立即睁开眼睛看。
一个人站在门口,挡住门外射进光线,整个身影脸孔隐藏在黑暗之中,头发有些散乱,发丝在头顶光线散射下,随风慢慢飘荡。
那人,是赵继宗父亲,赵令陕!赵继宗大吃一惊,立即站起身子,声音颤抖急切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赵继宗父亲只穿着白色贴身衣物,面孔憔悴,左边嘴角不停抽动,左右脸孔形貌差距甚大。右手拄住拐杖,胳膊不住颤抖,身后一个丫鬟搀扶着,左腿想要迈过台阶,却怎么也抬不起腿。丫鬟帮着赵令陕将左边尽量抬高,一边好像哄小孩子一样,不停柔声鼓励赵令陕道:“老爷,再抬起来一点,再抬起来一点就好了!”
赵令陕突然心中一阵恼怒!自己是赵家当家人!现在却让人用这种口气说话,突然胳膊向后,一下将丫鬟推开,自己满脸怒容,憋着一口气,突然抬起右腿,果然比方才抬得更高些,但立即身体失去平衡,向左边跌倒。
赵继宗立即起身去扶赵令陕,赵令陕先是倒向门框身子侧面重重撞到上面,然后想要用左手去拉住门边,左手却残废一样,毫不中用,整个身子一下子侧坐到地上。赵继宗这时候才拉住父亲肩膀。丫鬟在后面立即冲上来关切道:“老爷,您……您没事吧?!”
赵令陕突然抬起拐杖就撇向那丫鬟,同时嘴里含混不清高喊道:“滚!滚!”
赵继宗立即过来将父亲扶起来。赵令陕费力还未起身,就急忙问赵继宗到底现在怎样了?赵继宗将父亲搀扶进屋内,老实将事情前后讲述一遍,赵令陕听到巡抚让赵家提供黄金砖时,忍不住叹气,并不开心。听到赵继名已经跑了时,反倒冷笑一下。赵继宗告诉父亲王家现在有两家商铺被抄。然后问父亲道:“巡抚找我们后,立即就对付王家,会不会是卖个好给我们?”
赵令陕道:“这绝不是巡抚为我赵家故意安排。我们现下状况,还用得着巡抚大人给我们甜头才能拼命做事吗?衙门现在缺钱,敲山震虎,是在给王守澄暗示,让他放血。否则就不应只封两家铺面,而是直接上门查抄了。不过衙门暂时还不会对付我们。”
赵继宗点头赞同,然后突然听到父亲说道:“我们现在就起身。”
赵继宗立即惊讶道:“父亲大人,我们要去哪里?”
赵令陕声音含混不清,道:“去,去找赵婉儿。”
“找她?”
赵令陕沉声道:“你大伯死前,为了保住自己女儿,连一个下人都可以收为干儿子,还将我赵家最大秘密倾囊相授,他怎么可能不将茶谱告诉自己女儿?”
“赵家规矩传男不传女……”
“狗屁规矩,规矩没有命重要,命没有自己的孩子重要。快!快!”
赵继宗楞了一下,立即起身搀扶父亲。丫鬟这时候也上来帮忙,赵令陕却没再反对。三个人费力向外走去,赵令陕突然道:“一会我和婉儿说话,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插口,更不准反对,听到了吗?!”
赵继宗不知自己父亲这是什么用意,看他说的严肃,犹豫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三个人艰难走到赵婉儿院子门口。赵继宗安排软禁看管的家丁一看到少爷,立即都恭敬作揖。赵继宗小声问情况。管事的答道:“小姐和下人们没什么,有时候我们会听到小姐哭声。一日三餐还有日常用物进出我们都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和王家少爷通信或信物。”
赵继宗点头。赵令陕 突然道:“你们这几日辛苦了,都……都回去吧,从今日起,小姐这里,不须再看管。这几日事情,你们也都把严了嘴,不要出去乱说,给自己找麻烦!”然后转头对继宗说道,“这个月月例,给他们几个加一倍,算是辛苦钱。”
那管事的听到老爷吩咐,吃了一惊,连忙抱拳作揖感谢老爷赏赐,然后招呼手下离开。赵令陕冷冷看着他们走开后,才让赵继宗上前敲门。敲门过后好一阵,里面大门才慢慢打开,是小姐手下门房小厮,看到赵令陕,看到赵令陕歪脸虚弱这副模样,小厮大吃一惊,立即发现自己失态,连忙作揖道:“老爷,少爷,您两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