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奶妈收留他,小祖宗,你别哭了。”奶妈见我这么伤心,于心不忍便答应了下来,“你说你一快要嫁人的姑娘还说出去讨饭这种话,也不嫌害臊。”
在我用手背抹眼泪的时候,我瞟见了莫安憋红的脸,但愿这小子憋笑憋出内伤。
“你的演技真拙劣。”莫安嘲笑我。
彼时我们坐在荷塘旁边,晚风吹散了白日里聚集的温度,有些微凉。月亮在柳梢上把它清冷的光辉洒落在荷花上,让那些花儿看起来美艳却又不失高冷。我把鞋袜脱掉,让脚伸进荷塘水中,凉气从脚底窜上脑门,舒服到炸裂。
“我的演技再拙劣你不仍然在我家落脚了吗?”对于莫安的嘲讽我早已免疫,“而且奶妈还对你那么好。”
说到奶妈,我还真有些猜不透她,难道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当时她那么嫌弃莫安,现在竟然比宠我还要宠他,早上叫他起床吃饭怕饿着他,一会儿不见就叨唠着要去找他,连爹给的银子都拿去给他做了好几件新衣服,真不知道莫安给她施了什么法力,让一个对他这么不满的人最后对他这么好。
“奶妈很善良。”莫安也学我一样把脚伸进池塘,“况且我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挑水劈柴修补桌椅,我可一样没少干。奶妈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你难道不觉得也有你这张脸的缘故?”我盯着他那张看到就想让人犯花痴的脸反问道。
“以色侍人色衰亦弛,可懂?”
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和这个老爱和我唱反调的人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过得还算悠闲,入秋之后的某一天,一个不速之客闯进来,然后把我的生活再次搅得天翻地覆。
这天清晨,我对镜梳妆。铜镜里映出少女隐隐约约的脸,眉如远黛,黑发如瀑,凤眼修长,唇红齿白,灵动的双眸似是欲语还休,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却又我见犹怜,不愧是个美人啊。自恋如我,竟舍不得离开镜子。
“柳絮,快出来,吃饭啦。”奶妈的声音乍然想起,催促我快去吃饭。
“奶妈,你别叫姐姐了,姐姐一定对着镜子照个没完没了。”莫安在奶妈面前叫我姐姐,这句称呼听得我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直到现在我还有些不能适应。
“来了来了。”我赶忙出去,趁奶妈不注意对莫安挥了挥拳头,这个爱嚼舌根的老狐狸,老爱瞎说什么大实话。
莫安回报给我一个蔑视地白眼。
“柳絮?”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我和莫安都愣住了。
我转过身去,看到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此人身着玄色轻衫,飘逸的长须让人很想去揪上一把,不过他的眼眸却深邃如潭,让人一不小心便坠入其中。
可惜了,这双眼睛如果长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脸上该是多熠熠生辉啊。可是,偏偏长在他脸上,我只能感受到危险却不能感受到美。
“你是柳絮吧?”男子再次向我确认。
我对上莫安困惑的双眼,丢给他一个我也同样困惑的表情,然后展开笑颜恭敬地对男子说:“小女子正是。”
“柳絮,你在和谁说话?”奶妈从厨房端着碗筷出来,看到眼前的人,激动得碗筷都丢了。
“奴婢拜见老爷。”奶妈跪在地上,“不知道老爷今日会来,奴婢没有一丝准备,有失远迎,望老爷恕罪。”
男人虚扶了一把,说:“徐嬷嬷起来吧。”
奶妈谢过,缓缓站起身,又招呼我:“小姐,这是你爹。”
奶妈的那声小姐,让我有些莫名的心酸,我别过脸不想去看奶妈,却与那男人目光刚好相交。眼前这男人这就是柳絮的爹?这个王八蛋,时隔这么多年才第一次来看望她的女儿,真怀疑他是只冷血动物,这种人就该被轰出去。
男人见我没有反应,以为我是太激动,于是又唤了我一声:“絮儿。”这一声絮儿比莫安那声姐姐还让我不寒而栗。
奶妈赶紧上来打圆场:“小姐,快叫爹,小姐和老爷这么多年没见,有些生疏也是正常的。”
是一直都没见过好伐?
“爹。”看到奶妈焦灼的动作以及那男人眼眸中透露出的期盼,我怯生生的叫了他一声。其实,我是想骂娘来着,但转念一想,他的娘是我祖母,多少还是沾点关系,只好作罢。
这一声爹引得那男人热泪盈眶:“絮儿啊,这么多年可委屈你了。”
奶妈早已哭成了泪人:“小姐知道这是为她好……”
我上前行了一礼,打断奶妈的话:“柳絮知道爹爹这么做事是为我好,不敢委屈。”奶妈说爹不来看我是有原因的,我不信眼前的男人,可我信奶妈——这个什么都不图还把我当亲身女儿的善良女子。
“絮儿这么懂事,我这做爹的感到惭愧啊。”男人用袖口沾了沾眼泪,“徐嬷嬷也把絮儿照顾得很好,你也辛苦了。”
奶妈抹干净了一张凳子让男人坐,见男人坐下才恭敬的说:“小姐这些年也是盼望老爷来的。”
胡说,我只盼望他的银子来。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接你们回府。”男人说,“徐嬷嬷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就出发。”
奶妈唯诺的答道:“是,老爷。”
“那个小孩儿是谁?”男人指着一只脚刚踏进屋的莫安问奶妈。
我一看大事不妙,我可不能让莫安和我分开,于是赶忙上前解释道:“爹爹,他叫莫安。他在我们家帮了我和奶妈不少的忙呢。因为他没有爹妈,所以奶妈认他做了干儿子,他现在就是我的弟弟。爹爹也把他带回家好吗?”我语气略带撒娇,十足恶心了自己一把。
莫安适时的走过来,对着男人行了一礼:“莫安见过老爷。”
“莫安这孩子挺好的,对小姐也好。”奶妈也过来说好话。
男人打量了莫安一眼,许是见他低眉顺眼便答应道:“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谢老爷。”莫安又行一礼退了回去。
“没人教你你也懂这些烦死人的礼节,你可真厉害。”在莫安收拾包袱时我真心称赞道,想当初奶妈教我这些礼节可整整教了我四五天,原以为再也用不上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