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原以为,柳老爹没有跟我提起,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可以不用担心。但是现在,似乎已经确定了我要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端王爷了。
“絮儿的婚事但凭爹爹做主。”我忸怩的用手绢遮着脸,试图让自己够小女儿态。
柳老爹想必以为我是有些期待的,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不是吗?不像柳沁言那样闹着,不埋怨他他的安排,不忤逆他的意见,甚至对婚假这种事情是期待的,既顾全大局又照顾了他的面子,是的,作为一颗棋子,逆来顺受未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
“爹爹想把你嫁到端王府去,端王爷也来向我提过亲了,如果你愿意,越快完婚越好。”
“絮儿谢过爹爹。”
与爹爹的谈话之后,心里有些小忧伤。突然有些同情柳沁言,不管之前的经历怎样,在婚姻上面,我们都做不了主,甚至,连端王爷,也没办法对自己的婚事做主。我们的婚姻就像在下一盘棋,因为皇上的心血来潮换了子,我们就要打乱顺序重组。棋盘上的棋子是没有生命力的,有生命力的,不过是下棋的人罢了。说到底,我,柳沁言,端王爷,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你不开心?”莫安问我。
“你想不想去红春楼?”我躺在一棵芙蓉树下默默的看着天空。
莫安猜出了我的心思:“那可不是你一女人该去的地方。”
“奶妈说我娘就是在红春楼和柳老爹认识的,所以我也想去看看。”其实,我只是在园子里待得无聊而已。
莫安不再说话,从自己屋里拿出一套男装让我回屋换上,青莲看我一副男人的打扮,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足足可以塞下一颗鸡蛋。我警告青莲不要泄露风声,更不要向奶妈提起,青莲知趣地答应。
莫安带我从一段不高的院墙上面翻了出去,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让我很喜欢。莫安十分熟练的左拐又拐把我带到了红春楼。
“看不出来啊,你还好这口。”我坏笑着说,“才来上京几天,你就对这里这么熟练了。”
莫安对我很无语:“我是跟着前面那个公子哥来的。”
“说实话又不会嫌弃你。”这小子还嘴硬。
“你确定你要进去吗?”莫安打量了我一眼,把眼光放在了我的胸上,“即使你穿成这样,还是能看出来你是个女人。”
我看了看自己的胸脯,与莫安胸前也没什么两样啊(我承认这算一个缺点):“你之前不还说我没怎么发育,蒙上脸放在男人堆里都没人能区分吗?”
莫安语塞:“这你也敢说出口,懂不懂什么叫矜持。”
“哟,两位公子哥,快里面请。今天玉儿姑娘为大家准备了小曲儿。”一个头上插着一朵花的中年妇女走过来,看样子是个老鸨,招呼着我们进去。
我对莫安挤挤眼睛,看吧,没人认出来吧。
一进去,脂粉的香气便扑鼻而来。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让那些公子哥心驰神往。我看了看莫安,竟然还很淡定!他到底是不是个男的,本姑娘要是男的,早就扑上去了。
为了保险起见,莫安替我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我随他上楼,做了下来。这才注意到,这个地方极妙,上面能清楚的看到下面的情形,而下面却看不到上面。正当我看得起劲,一个男人高呼着:“我们要看玉儿姑娘!”这句话说完,其他的公子哥也开始起哄:“我们要看玉儿姑娘。”
“诸位公子稍安勿躁,玉儿姑娘马上就来了。”那位老鸨模样的人赶紧过来说。
刚说毕,戏台上便走出来一人,窈窕的身姿仪态万千,白里透红的秀丽面容上一双黑亮又顾盼生辉的大眼睛,手里抱着一把琵琶。她微微欠身:“玉儿给大家唱首小曲,叫梨花叹。”
说罢便翩翩然坐下,开始拨弄手中的琵琶。玉儿低眉,轻拢慢捻手中的琴弦,轻轻唱到: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上阕唱罢,玉儿把手中的琵琶拨得更快,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大珠小珠落在玉盘之上。坎坷们都鼓起了掌,我也为她精湛的技艺叫好。
在这嘈嘈切切错杂弹中,玉儿开始唱下半阙:“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闲愁。”
我沉浸在这首小曲深深的思乡之情中,竟不知玉儿已经停止了弹奏,正起身告退。底下的人群自然舍不得玉儿就这样走掉:“玉儿姑娘再来一首!”
玉儿只浅浅一笑便退了回去。
“真乃佳人也。”一个男人的声音,想必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
“看来楚公子对玉儿姑娘很感兴趣,不如把她叫过来为我们单独弹上一曲?”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倘若能一睹玉儿姑娘的芳容,我感激不尽。”
一个小仆打扮的人走下楼梯,和老鸨耳语了一番,不一会,玉儿姑娘便抱着那把琵琶朝我这边走来。我也有机会好生看看这个姑娘了。
隐约听见玉儿的声音,因为听不真切,便把身子凑了过去。一不留神,撞倒了桌上的杯子。
“谁?”那边的人警醒的问,“我已经把这上面都包了,不知谁这么大胆?”
我想快跑,有人已经拉开了屏风。我只好双手抱拳,赔笑道:“小弟莽撞,打扰了各位公子雅兴,十分抱歉。”
那人却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看着我。莫不是知道我是女儿身?知道就知道吧,反正肯定不知道我是柳家小姐。
他看得我心里发毛,我想快点脚底抹油,于是再次道歉:“小弟请公子不要生气,小弟这就离开。”说罢,便想跑。
“你,回来。”那人叫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