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屋子里两只大雁正和三个小豆子谈天说地,外面种种奇闻异事,让从未离开过雁荡谷的年轻情侣心驰神往。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太阳在悄无声息间开始慢慢亲吻西山的面颊,黄昏像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雾在世间弥漫,渐渐地由淡而浓,吞噬着太阳在白天留下的脚印。
屋内聊得热火朝天,丝毫不见结束的迹象。
南林妃抬头望望窗外苍茫的暮色,轻声对雁齐云说道:“齐云,天色已晚,我和逗逗他们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时辰是不早了,那我去安排侍卫护送你们回去。”雁齐云说着站起身来,欲往外走。
阿天闻听要回去,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道:“这么快就要回去啊,我还没聊够呢。”
婉儿踢了他一脚嗔道:“就你聊不够,人家雁大哥还要休息呢,他有好多正事要忙,哪像你整天就知道玩儿?”
“南姐姐带我们回去就好,不用劳烦侍卫送我们了。”逗逗微含歉意对雁齐云说道。
“没事儿,就让他派人送我们吧。”南林妃微微一笑道,她很享受自己爱人的关怀和照顾。
于是南林妃和三个小豆子在两个雁侍卫的护卫下,披着冥冥夜色,缓缓往南家飞去。
到家时南氏夫妇正倚在大门口翘首以盼,见南林妃他们平安归来,才放松紧绷的神经,乐颠颠地去为他们操弄晚餐。
晚饭后,南林妃和三个小豆子又闲聊了一会儿,忙了一整天的大伙儿纷纷感到瞌睡虫上身,便各自歇息去了,婉儿和南林妃同住,逗逗和阿天还睡他们昨日的房间。
奔波和忙碌都怀揣催眠神功,很快就带着他们到梦乡里去神游四海。
在重重夜幕掩护下,乌氏弟兄和陆莲香也暗中跟着南林妃来到南家,静待夜深人静时干他们不可告人的罪恶勾当。
沙漏虽无声,时光不停行。
夜色像个染匠,一遍遍地往自己身上涂抹乌黑的墨汁,白昼的喧哗尽被覆盖,晚风呼啦啦吹拂着树叶,东方天际的残月刚露一下脸,就被乌云劫持而去,漆黑的夜兽张牙舞爪,成了世界的主宰。
“月黑风高夜,正好干大事。大哥,我们动手吧?”乌玉新低声说道,嗓音中涌动着高涨的兴奋和紧张。
“陆大嫂,你看现在时机如何?”乌玉良盯着老水蛇问道。
“是时候了,赶快带我去结果那个小丫头的性命,我早就等不及了!”为夫报仇的念头像匹野马驹在陆莲香的心里横冲直撞,怒火把她的喉咙灼烧得有些干裂,她迫切想用南林妃的血来解渴生津。
“那我们现在把你带到二楼门口,你溜进去得手后赶紧出来,到这棵树下与我们会合。”乌玉良指指树下的一块儿大石头说道。
“不行,你们为什么不在二楼门口等我?却要我这把老骨头跑这么远的路回来?”陆莲香小眼睛叽里咕噜乱转,觉得自己独担风险,乌氏弟兄坐享其成。
“大嫂,我这是为全局着想,我们两个目标太大,不能长时间呆在二楼门口,那儿极易暴露自己,要是被巡逻的兵丁给瞧见,我们谁也走不了。”乌玉良苦口婆心地解释道,他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头顶夜空中不时有成队的雁兵呼啸而过。
“不行,这样坚决不行,这就太不公平了!你们怕被发现?难道我就不怕吗?你们必须在二楼门口那儿等我,否则别想我去冒这个险!”老水蛇从拱破卵壳那一刻起,就不是吃亏的主儿,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好,好!那就按大嫂您的意思办,我们赶紧动手,再磨蹭下去,今晚的事就泡汤了。”乌玉良见老太婆态度坚决,知道自己遇到了难啃的老顽固,只好不耐烦地连连答应道。
乌氏弟兄带着老毒蛇,蹑手蹑脚地飞到到南家二楼门口悄然落下,陆莲香爬进门内后,又探出头来叮嘱道:“记住!你们必须在这里等我,否则一旦我出了意外,你们也别想脱掉干系!”
“大嫂,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们既然答应您,就一定不会反悔,不然就太有损我们赤鸦帝国的威名了!”乌玉新挺起胸脯,梗着脖子说道。
老毒妇这才放心朝屋内爬去,进了会客厅之后,她径直爬向左面南林妃的房间,到房内后凭微弱的呼吸声,她断定南林妃就躺在床上,这才顺着床尾的床腿爬上床,摸索到南林妃的双腿,照着一只大腿恨恨地咬下去,两只尖利的毒牙深深钉进肉里,把混合着极端仇恨的毒液快速注入南林妃体内,同时迅速用那肮脏丑陋的蛇身紧紧缠住她的双腿。
熟睡中的南林妃哪里经得起这般痛楚,她“啊”地发出一声惨叫,翻身从床上滚落到地上,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因双腿被束而无法站立,只好扑扇着翅膀在地板上翻腾,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声痛吟,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闹心。
床上的婉儿被惊醒,她能听出是南林妃在地上翻腾呻吟,但看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只得惊恐万分地喊道:“南姐姐,你怎么了?逗逗!你们快过来看看,南姐姐她怎么了啊?”
睡在隔壁屋内的逗逗和阿天也被吵醒,他们两个急忙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跑到对面房间门口,但也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何事,只好同婉儿一样呼唤南林妃,“南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啊?”剧痛缠身的南林妃也答不上话来,只有凄惨的叫声一声胜过一声。
火燎眉毛之际逗逗还算清醒,他猛地从怀里掏出豆玉珠,幽幽的绿光瞬间照亮整间屋子,他们这才看清楚南林妃和一条大水蛇在地板上滚做一团。
“原来又是你!”逗逗一眼就认出了陆莲香,拔下腰间的匕首朝她刺去。
那老毒妇也是久经沙场的惯匪,她猛地发现屋内亮堂如春日庭院,到处都绿莹莹的,宛如翡翠世界,却有一个小豆子手握寒光凛冽的匕首,怒火冲天地朝自己杀过来。
虽说她能轻而易举地打到逗逗,但毕竟做贼心虚,她嗖地松开南林妃,兜了个大圈绕开逗逗,朝着门口冲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阿天对此毫无思想准备,出于本能吓得慌忙闪到一旁,紧贴墙站住,陆莲香趁机冲出门外。
逗逗扭头紧追几步,挥刀掷去,只在老毒妇尾部滑了一个伤不及骨的小口子。
他本想追出去,但觉得凭自己很难擒住陆莲香,还是应该先查看南林妃的伤情,于是他转身去看躺在地上呻吟不断的南林妃。
“我被发现了,还被砍了一刀,我们快走!”陆莲香冲到二楼门口,惊慌失措地喊道。
“怎么被发现的?这么黑他们怎么看得见?你伤到南林妃了吗?”乌玉良睁大眼睛问道。
“放心,我给那个小丫头来了剂猛药,她应该活不过明天!有一个小豆子手里拿了个贼亮的珠子,发出的绿光照亮整间屋子,我才被发现的。我们现在快走,那个小贱人叫得那么惨烈,一会儿其他大雁来了,我们想走也来不及了!”陆莲香说着朝四处乱看,已见附近的几座小木屋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乌氏弟兄此时却不想离去,“大哥,豆玉珠果然在小豆子身上,我们现在进去,一把抢来就是,省得整天在这里磨洋工了!”乌玉新兴奋异常地说道,已经忘记了这是在雁荡谷,说着就要冲进屋里去。
“你们疯了?别忘了这不是在你们赤帝城,再不走,我们都得搭上性命!”陆莲香用身体拦住去路,她知道如果没有乌氏兄弟协助,自己将在劫难逃。
此时,楼下南氏夫妇端着蜡烛沿楼梯上来,“林妃,你怎么了啊?”
“出什么事情了啊,林妃?”两只老雁心急如焚地喊道。
“你们快带我走,不然真要被人瓮中捉鳖了!”陆莲香有伤在身,已经乱了方寸。
其实这时她也可以自己溜走躲起来,不必非得让乌氏弟兄带她走。
“你这个老乞婆,快让开!豆玉珠比你我的性命贵重一万倍!”乌玉新说着就要硬闯过去。
这下可把老毒蛇气坏了,乌氏弟兄不但不谨守信义,反而放肆地喊自己老乞婆,作为女人,陆莲香最烦别人说自己年老,不由得她胸中烈火直冲顶梁门,低头朝着乌玉新的大腿肚子就是一口,怒火挟裹着毒液杀进大乌鸦的体内,一阵横冲直撞,恰似疯马驹一路狂奔过闹市,把乌玉新弄了个里外大开花。
乌玉新见陆莲香胆敢伤自己,连忙用嘴去啄老水蛇的头,他知道这个老毒妇身怀剧毒,自己这番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陆莲香也是玩儿命和乌玉新扛上了,她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嘴,还趁势用身子把大乌鸦缠了个结结实实,刚才对付南林妃那会儿,都没见她这么卖命!
一旁的乌玉良倒吸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老毒妇会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一时也顾不得其他,甩开铁嘴直击陆莲香,拼命救自己的弟弟。
南氏夫妇此时恰好赶上楼来,用烛光一映,只见两只大乌鸦和一条长蛇纠缠扭打在一块儿,慌得大声呼救道:“大家快来抓贼啊,有黑乌鸦和毒蛇在我们家行凶作恶呢!”
乌氏弟兄这时感觉到不能再去抢豆玉珠,小豆子们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不能很快抢到珠子,十有八九会被闻讯赶来的大雁们堵在屋内,他们这时才想起乌士瑨的谆谆教诲,这才迫不得已带着陆莲香展翅飞离南家小楼。
两只大乌鸦勉强飞到一处密林里藏起来,乌玉新体内的毒性开始发作,天旋地转般扑腾一声摔到地上,眨眼间已经昏迷不醒,腿脚抽搐着,随时都要去见阎王。
被乌氏弟兄啄得遍体鳞伤的老水蛇,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毒牙,像滩烂泥般躺在一旁喘粗气。
乌玉良见弟弟摔落下去,忙跳下树来看个究竟,眼看乌玉新行将归西的样子,发了疯似地扑过去猛啄陆莲香。
那老水蛇也不甘示弱,头一偏避过乌玉良的利喙,使出浑身力气死死咬住他的小腿,横下心来要与乌氏弟兄同归于尽。
任凭乌玉良狂风暴雨般地啄击,陆莲香也不肯松开嘴半下,直到脑袋被啄得血肉模糊,成了一滩浆糊,她也没有把两颗毒牙拔开。
闹腾到最后,筋疲力尽的乌玉良在蛇毒侵扰下,像棵朽木轰然倒塌,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弟弟,无力地垂下大脑袋,与世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