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重归寂静,院子里响起叮叮当当的锤击声,清脆的声音在万籁俱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听来有些激越而刺心。篱笆外的竹林里传出几声哀婉啼鸣,紧接着是一阵扑扇翅膀的响声,不知名的夜鸟被惊醒后仓惶逃离。院子里大伙儿都把目光紧盯在大铁锁上,连阿天也闭上了他那喋喋不休的嘴巴。
“嘡啷啷——”,只听一阵金属撞击石板的清越响声,被砸落的铁锁与青石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原来闹心的叮当声戛然而止。铁笼门哗啦一下被打开,静寂的小院立刻变得喧闹起来,中间夹杂着阿天兴奋的嚷嚷,“太好了,终于把这个破铁笼子给砸开了,我们快点儿救鹿神医!”
逗逗和婉儿也闻讯从屋里跑出来,想要过来帮忙,却发现难以插手,只得立在一旁观瞧。几只丹顶鹤在朱顶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用嘴叼起鹿神医,一步一挪地把他放到院子中间平整的地方。
“鹿荣杰昏迷不醒,得先给他灌些汤水,好疏经通络,回气提神。”紫伯然走过去,掰开鹿神医紧闭的嘴巴说道。
“这个好办,我去提桶水竹汁来。”黄璞诚说着走回屋里,提了一桶淡绿色的水竹汁出来。
两只丹顶鹤撬开鹿神医的嘴巴,黄璞诚一边用勺子往他嘴里灌竹汁,一边对紫伯然说道:“大叔,一桶水竹汁估计不够,屋里还有一只空竹桶,您拿到外面再接上一桶,待会儿接满了,喊我过去提。”
紫伯然还未答话,逗逗抢着说道:“紫爷爷,不用您去,我和阿天、婉儿去就可以了,您留在这里陪鹿神医。”
“婉儿,你去屋里桌子旁边的竹匣子里取三根长竹管,阿天去门后面拿砍刀,我去提桶,一定要找量大汁浓的水竹子,好让鹿神医尽快苏醒过来。”他说着朝屋里跑去,其他两个小豆子在后紧紧相随。
只听得屋里一阵叮当响,眨眼之间三个小豆子各自拿着家把式儿兴匆匆冲出来,径奔院外幽暗的竹林而去。
“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三个小家伙这次出去闯荡,虽说使大家担惊受怕,但是现在看到他们懂事不少,还真是令人欣慰!”紫伯然望着阿天远去的背影,轻捋颌下白须叹道。
“是啊,不经历风雨,怎么会见彩虹,他们外出寻医经历了不少磨难,对他们的成长来说是大有裨益的。”朱顶用赞赏的口吻说道。黄璞诚未置可否,只是把空桶搁在一边,走回屋里看视同样昏迷的父亲。
采竹汁对于逗逗来说是轻车熟路,他今天又有将功补过的心思,找到一棵高大壮硕的水竹,在阿天和婉儿的帮助下,一碗茶的功夫就集满一桶竹汁,和阿天用根竹棍抬起竹桶,急匆匆往回赶。前头的逗逗一脸凝重,急促的脚步有些凌乱,但肩上却不失平稳,后面的阿天不时地用手中砍刀背儿敲打路边的竹竿,咚咚的响声宛如一曲欢歌,在幽静的夜里迤逦而行。婉儿拎着三根竹管儿紧跟在后面,她可不敢独自留在漆黑黑的竹林中。
不一会儿功夫,逗逗和阿天就抬着满满一桶竹汁进了院子,紫伯然见状连忙上去接应,逗逗紧咬牙关也不说话,只是冲他摆摆手,以示自己还行,不用他过来帮忙。两个小豆子把桶抬到鹿神医面前轻轻放下,阿天顺势抽去竹棍,逗逗转身去拿另外一只空桶,他们配合得如行云流水。
“歇一会儿再去。你们刚回来,一路劳顿,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又出去忙活,都累得够呛了吧。”紫伯然走过来,关切地说到。
“没事儿,我们力气大着呢,抬这个就是小菜一碟!”阿天擦擦脸上的汗水,满不在乎说道。
“紫爷爷,您就放宽心,在这儿守着鹿神医,这点儿小事,包给我们三个了!”逗逗气喘吁吁道,说完就和阿天、婉儿转身跑出院子去了。
“唉,小娃子们真的长大了,看来我也真的老了。”紫伯然望着三个小豆子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叹道。
“这就叫‘后浪推前浪,新人胜旧人’,你们豆玉峰人杰地灵,可谓英雄辈出也。”正在帮黄璞诚给鹿神医灌竹汁的朱顶头也不回地说。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顿饭的时间就给鹿神医灌下了六桶竹汁,紫伯然不再让三个小豆子去采竹汁,扯起鹿神医的大耳朵,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大伙儿围坐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屋内昏黄的灯光透过门窗飘逸出来,缠绕在院子里每个人身上,幻化成神秘莫测的氤氲。
鹿神医是被饿昏过去的,吝啬鬼蝠王几乎不给他吃任东西,若不是老头子注重养生而一向身康体健,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好在恶病也怕对症药,鹿神医饮下集泉石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的水竹汁,肠胃开始慢慢蠕动,进而经脉贯通,气血顺畅,在千呼万唤之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好了!他终于醒了!”阿天自言自语似地喊道。
“小点儿声,你这么大嗓门,惊扰了老人家可怎么办?”婉儿拉拉阿天的衣袖,低声说道。阿天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盯着尚在迷离中的鹿神医。
院子里变得静悄悄,大伙儿都用一种惊喜的目光注视着鹿神医,仿佛在看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鹿神医侧躺在地上,朝上一侧的眼睛左右晃动,抖动了几下长耳朵,挣扎着想要抬起头。
紫伯然见状忙低声说道:“鹿老头,不要害怕,我是紫伯然,你现在我们豆玉山庄,不要起来,先躺着吧。”听到甚为熟悉的声音,鹿神医的眼睛静止片刻,长出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咦?鹿神医怎么又昏过去了!”不知就里的逗逗低声问道。
“无妨无妨,这次不是昏过去了,是在闭目养神呢,他元气大伤,得好生将养身体。”紫伯然一脸释然地说道。
“怎么就你多嘴!”黄璞诚瞪了一眼莽撞的儿子。
“我这是关心鹿神医啊。”逗逗喏喏地看着父亲,小声回了一句。
这时朱顶直起身来,看了看神态安详的鹿神医,轻声对紫伯然说道:“紫大叔,鹿神医已无大碍,好好休息一夜,估计明日就能恢复往常。今晚我和四个兄弟守在院中,你们回屋休息吧。”
“好吧,本来应该请你们和鹿神医到屋内歇息,可是小屋地方狭小,实在容不下诸位,那就辛苦你们了,一旦有紧急情况,随时招呼我们。”紫伯然满怀感激地说道,他一向行事磊落大方,不拘泥于繁文缛节。
于是五只丹顶鹤在院子里守护鹿神医,五个豆族回到全竹居内休息,紫伯然让三个小豆子挤到黄璞诚的床上睡下,自己和黄璞诚则坐在椅子上,伏在八仙桌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