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
燃得正旺的篝火旁,韩山和张足埋头吃着葱油饼。山里古木参天,两人深入其中完全忘却这只是湖中一岛!山里没有什么毒虫猛兽,只是夜晚的小虫实在扰人!按路程,明日午时前肯定能到所谓的天梯。
“小山,你这葱油饼绝了。再给我来一块!”
“你那就是最后一块啦!”韩山也就吃个半饱,但看着张足狼吞虎咽的样子却很满足。
“真是你自己做的吗?看不出来你有这么一手好厨艺!”张足连舔手指都带着一股洒脱。
“五年前饿晕醒来不仅失忆,还尤其怕饿肚子,所以偷学了几手。”
相识不过一天,张足看着韩山的稚嫩脸庞,盯着蹦起的火星子好似不经意地说:
“既然吃下你的饼,你就算是我张足的兄弟啦!”张足试着模仿书中的江湖豪杰,却带着一丝笨拙!
火光中张足眉眼忽明忽暗,韩山多年后才能体会,那张坚毅脸庞下隐藏的其实是柔软和孤独!
“我可没说我同意啊!”韩山一脸无辜,张足恼羞成怒扑上来,随即两人又打作一团!
打闹一阵后想起这次的入院考试,韩山难得有一丝担心。跟张足闲聊后,韩山才知道虽然大陆五院都设有人人皆可报名进入学习的外院,但是因为五院特殊的名气地位报名的人实在太多,因此入学考试也是极其困难,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一夜安睡,两人醒来收拾好就继续出发!
路上风景迷人依旧!未到午时,两人翻上高高的山脊,远处风景突变。
视线所及,竟是一个半月形的湖湾,湖水清澈透明。原来这九重山并不是圆椎体,昨日靠岸的那面浑圆,背面山体却是凹进去的。山脚地势平坦,岸边空地全是铺的木板,岸边还停着六七艘昨日接考生的大船。渡口设施完善,此时依然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忙活。
仔细看这月牙山脚的最中间,隔那么远韩山也能看到,一条全部由白色石头铺成的阶梯一角。两人面露喜色,想必那就是天梯所在。
两人一路飞奔,许久才踏上木质地板。韩山此时已经跑得出汗,张足还是那副轻松的样子。如果不是照顾韩山的速度,他估计早就能到此处。等到达天梯处,只有一个大石碑,没有其他人影。两人抬头望去均倒吸一口冷气,每一级阶梯都是说不出材质的乳白色条形石,毫无瑕疵。每一阶好像连花纹都一模一样,被打磨得无比光滑。两人站在山脚,视线所及的天梯虽被葱郁树木遮挡难以看清全貌,但那似乎直通天际的气势依旧逼人。
韩山走到石碑旁,见石碑上“天梯”二个大字气韵生动,好似活物一般。韩山一瞬间就愣在那里!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觉得当下的场景早就经历过,所有的都熟悉无比,却无法想起到底是什么时候。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忘却包括自己是谁的所有所有,只沉浸在眼前的某一事物里,觉得亲切至极。
就是在这一瞬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韩山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无数个声音在脑海里呼喊着见过这两个字,却无法想起哪怕一丝多余的记忆!
脑中好像有个东西摇摇欲坠!
“一定要搞清楚这一切的一切!一定要!”韩山用尽全力咬紧牙关!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别发呆了,走吧!小山!”张足漫不经心踏上第一级台阶,却一个趔趄。
“咦!~小山,这天梯挺有意思!”张足接连爬上几阶!
韩山连忙把之前的思绪抛却在脑后,收起心思准备爬山,一定要努力进入青藤学院!
刚踏上第一只脚,韩山就觉出不同寻常之处。脚下传来一阵吸力,只有用足劲儿才能再次抬起!看到张足已经走到前方,正回头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韩山连忙开始迈步向上,不过没一会就开始喘气!
张足始终在前方十几级处,不时停下坐在那儿看着韩山艰难迈步!韩山背负着包,衣裳在翻山越岭中已经多处破损,挂着布条。开始韩山速度尚可,百十级后每迈出一步都必须使出全身力气,汗水已经湿透胸襟。没有觉醒,身体没有经过淬体,体力跟觉醒者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此刻阶梯旁的树木早已遮蔽天空,两人似乎在树洞中穿行一样,没有尽头。爬了许久似乎连一重天都没爬到,更不用说四重天。
张足很疑惑一路上完全没有碰到其他考生。但前方树木茂密,没法看穿,所以也不知道情况!见韩山爬得困难,想搀扶却被韩山摇头拒绝!他是【荒】龙灵,更是修炼的强化系,肉身力量对抗这点吸力完全没有问题。
没错!龙象之上还有龙灵!
两百级阶梯后!韩山脑子里终于不像平时,总觉得被塞满东西。完全是因为累到极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往上爬。韩山浑身淌着汗,山风拂过却感觉不到凉意。全身肌肉已经没有知觉,只是机械地抬腿,迈步!
不知不觉间,倒背如流的《基础唤醒决》开始缓慢自主运转!
三百级阶梯后!韩山只能低着头,佝着腰死狗一样艰难迈着步子,后街人都知道迷楞小山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每一步,都像是榨干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浑身肌肉在无休无止的吸力下酸痛无比!这种耗尽体力的感觉让韩山有种变态的舒爽,这是一种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忘乎所有的酣畅淋漓。
五年来小心翼翼,封闭着自我!
五年来不知道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五年来完全做着这个世界的陌生人!
韩山脚下的每一步都狠狠地重重地踏在乳白石阶上,身上的每一滴汗都像是从心底流出来的!
你知道吗?
每天活得迷迷糊糊,每次在梦中都感受着濒临死亡的绝望的我很痛苦啊!好像随时醒来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此刻,韩山只想长嚎一声!让所有压抑的痛苦随着汗水倾泻而出!
“我~~我!我到底是谁啊!!啊~~~~”
张足被韩山突然的长嚎吓了一跳!回头,见韩山被一团黑光笼罩,丹田间似有万千龙影乱舞!随即脸色突变!!
“龙灵觉醒!!呵呵,真有意思~”双手抱在胸前,张足一副看戏的表情!偶遇的家伙竟然就是龙灵者。
只见韩山周围龙力突然被点燃般迅速消耗,四周的天地龙力立马补充过来,本无实质的龙力流动竟产生呼呼风声!韩山丹田处亮起一丝更加深邃的黑光,随即扩散开来包裹住他!一条小光蛇在丹田显形,慢慢被染成通体黝黑。光蛇开始脱变,仿佛脱胎换骨般,龙形骤现!
清澈龙吟响起,只有身怀龙灵的同类才能听得见!
小黑龙自丹田出,绕着韩山全身游走一周后又回到丹田处,嘚瑟地甩了两下尾巴才慢慢消失!
“呃......【墨】龙灵!真是个被饿怕了的小子!”张足一脸不解,哭笑不得。
常人觉醒除了自然觉醒,亦有像韩山这样受到外界刺激突然觉醒的!黑光敛去,龙力恢复平静。韩山好似被抽走所有力气一样突然跪倒,两手撑着前方一级阶梯呼呼喘着气!此刻,韩山对外界完全失去感知!
就在刚才长啸之后,韩善只觉得脑海中不知什么东西,就像鸡蛋碎裂一般,“啵”一声炸裂。脑袋好像变清了,真的就像是原来一脑子浊水变得清澈!平时只是一片漆黑的脑海中,此时一团团黑影开始迅速凝结,宛若有哗哗水声响起!弹指瞬间,原本无比混沌的脑海中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中心处,一座冰山露出庞大尖角,上面布满黑色花纹,上面似乎写满东西。韩山意识刚跟冰山表面一接触,一种从灵魂深处被火炙烤的疼痛感传来。
韩山发出一阵痛苦呻吟!只觉得冰山还有无尽的部分隐藏在海面之下!
意识瞬间回归,身体和心灵的痛苦同时传来,韩山“啊”一声就晕了过去!!
。
。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韩山又是做起那个梦。
只是原本的无尽黑暗,此刻变成了昏迷前见到的那片黑色海洋。冰山依然静静屹立,没有天空,没有空气,没有温度,只有一片黑海和中央的冰山一角!
窒息感不断袭来,身体像是被禁锢在黑色海洋深处,完全无法呼吸!
那道熟悉的嘶哑的声音依然不断响起,却突然能听清到底在说着什么。
“我......是.......谁~~”
“我是.......谁~~”
......
又是那个嘶哑的声音,好像从海洋深处传来,冰冷刺骨。感觉意识开始颤抖,这次听得更加清楚,恐惧就更加直刺灵魂!!韩山灵魂颤抖着,无比害怕这个声音!
我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可是,谁能知道,我是谁呢?我没有记忆,我的记忆会欺骗自己,我怎么知道我是谁?
......
许久,一丝灵光突然乍现!
我就是我呀!!
“我......是,我就是......我就是韩山呀!”
脑中念头初现,一幕幕画面开始在韩山脑海中迅速翻动。
那个刚醒来就被当成傻子,躲在被子里的自己!
那个坐在后街屋子门槛上一脸迷糊,看着大胡子打铁的自己!
那个第一次吃潘婶儿飘香鱼却被卡住喉咙,满屋子跑的自己!
那个所有后街街坊见到,都会亲切无比地叫一声小山的自己!
对呀!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快速流淌过!这不就是我吗?我就是韩山,韩山就是我呀!为什么之前要为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记忆而活着!为什么要压抑着所有的快乐去纠结所谓的过去!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一个个关心我的人,这不就是莫大的幸运了吗?从今天起,我就为现在而活着!铸纹,龙象,木叶国,大金国,厚土国......这五彩缤纷无限庞大的光明大陆啊!
我胡韩山来了!!
画面崩裂,五年所有的记忆化作星光消失在那片黑色海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