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王朝,靖祁元年,国师府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抚琴的是一个年约十六岁的少女——沈茵荷,国师府的嫡大小姐,太后的侄女,与当今皇帝青梅竹马的表妹,天衍王朝第一才女。
沈茵荷身着一袭粉白色长袍,腰束淡紫色的宽边腰带,外面套着一件半透明的薄纱长衫,显出匀称婀娜的身材。袖口和裙摆都有着莲花绣饰。脸上略施粉黛,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举手投足间尽是儒雅。腰间垂着一个粉色绣着莲纹的香囊。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头上仅戴了一支莲花簪。
站在沈茵荷后面的是一个年纪十八的贴身侍女,叫莲华,她微微颔首,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沉稳睿智,梳着垂挂髻,头发丝柔润滑,乌黑得发亮。穿着一袭藕色罗裙,一双眼睛虽不能说是明亮动人,但十分具有亲和力,笑起来,那双眼睛便会弯起来,嘴角边那一对深深的酒窝十分甜美,真有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小姐,老爷差人喊你去书房了。”说话的是拒霜,沈茵荷的另一个贴身侍女,梳着双环髻,眉目秀丽,一身月色的百褶长儒群裙,眼睛里透露出调皮机灵。
“知道了,我们走吧。”清泉般的嗓音,轻柔如羽的落下,雪樱泣露般动听至极。
沈茵荷缓缓起身,主仆三人先后走出房间,外面是一个静谧幽雅的院子,出了院子,便是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走了不一会儿,回廊变得开阔,景致一下子变了,雅致的庭院在绿树倒影的映衬下,更显得细致柔和,清爽别致.闭目聆听,偶有流水之声缓缓入耳,令人心旷神怡.扰人的暑气似乎也知趣地四散而去,心情回复到一汪澄明清澈的平静之中。
到了书房外,只见管家福叔已经等候多时,那是一个年纪有四十八来岁的男子,一身干净利落的浅褐色长袍,头发一半花了白,笑起来眼角敛起慈祥亲和的皱纹。
沈茵荷亲切的呢喃细语道:“福叔,你最近身体还好吧,前些日子还咳得厉害着,仔细些别着凉了。”
福叔荣幸地说道:“多谢小姐关心,老奴已经好多了,老爷和夫人在里面等着你呢。”
沈茵荷莞尔一笑应了一声,长而卷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的眼眸,一颗心如同眼眸般宁静温柔,性感的薄唇微微上扬,整个人溢满了温柔的气息。
沈茵荷留下两个侍女在外头等候,独自一人迈进书房,只见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一位看来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不远处内堂正厅的主位上,穿着一身薄墨灰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下巴有几攒胡须,头上黑发中依稀夹杂着几根白发,面容虽不可避免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出过去的英俊儒雅。这正是沈茵荷的父亲——沈月忠,天衍王朝的国师,当今太后的同胞哥哥,皇帝的亲舅舅。
旁边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身穿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戴了一梅花白玉簪。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似笑非笑。这位便是沈茵荷的娘亲,国师夫人,江南书香门第阮家的嫡二小姐,阮琴尘。
沈茵荷走近前去,微微俯身道:“见过爹爹,娘亲。”
沈月忠捋了捋胡须,“荷儿快起来坐下,爹和你娘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沈茵荷轻移莲步,在娘亲身旁的位置坐下,“爹爹和娘亲有什么事,请说。”
阮琴尘握起沈茵荷的手,细细打量长大的女儿,“荷儿,你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如今皇上要大选宫外贵族和民间及笈未婚配的女子入宫,你在当选之中。你爹上朝时已经接到旨意,三天后在宫内举行选秀大典。”
说罢,沈月忠语重心长道:“再过不久,你哥哥就要随军班师回朝,此次选秀,结果无疑你是要入宫的,爹和你娘不求你得皇上盛宠,只求你在宫里得一荫庇之处,平安无事,太后在宫里自会庇护你周全。”
沈茵荷沉默着深思了许久,“爹爹,娘亲,你们放心吧,我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何况有莲华和拒霜在我身边照应,不必为我操心。”
沈月忠和阮琴尘心照不宣的看了一下彼此,房间里充斥着暖暖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