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见黛玉脸色微变,忙停住脚步,等黛玉走到近前,方伸手握住她的冰凉的双手,低声问道:“走了这么远的路,是不是累坏了?”
黛玉轻轻摇头,眼圈儿却忍不住红了。
水溶暗暗地看了探春一眼,心中恨不得立刻把此人赶出去,但却又不好直说。少不得自己扶着黛玉,转身到一边的石桌边上。紫鹃早就拿了锦垫放在石凳上,水溶扶着黛玉,让她慢慢坐下,然后吩咐紫鹃:“去端热热的汤来。”
紫鹃忙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不多时果然端了一盏西露薏米粥来,半跪在黛玉身边,用汤匙喂她。
李云缂早就感觉到水溶的冷落,只是暗暗地瞪了探春一眼,怪她乱说话搅了自己的话头,原本他是想同水溶商议一下,如何挥师南下,先铲除李云绶余党,再收服东南云廷翼盘踞之地,最后再战西南,把南安郡王收服,一统天下的事情。此时黛玉身子不适,水溶无心跟自己这个无兵无将的皇上说话,他也只好忍着。
水溶只眼看着黛玉吃了半碗薏米粥,脸色稍微好转了,方长出一口气。回头对李云缂歉然叹道:“皇上恕罪,臣妻身体虚弱,恐怕不能陪娘娘赏菊,还是让她回房歇着吧。”
李云缂忙点头道:“很是很是,倒是朕疏忽了。北王妃有孕在身,还是先回房歇息吧,这里有下人伺候就好了。蕉妃也先回宫去吧,朕还有要事同王兄商议,天色已晚,你也不宜在外多家逗留。”
探春一愣,想不到李云缂素来对自己言听计从,这会儿倒是有些翻脸的意思。只是如今他再不得势也是皇上,终究是自己的靠山,时刻都得罪不起,于是忙福身答应着,同黛玉告辞。
黛玉知她此次来不过是为了解药而已,如今已经给她,想来以后也了无挂碍。便起身相送,出了菊园后,黛玉止步,路平带着几位管事送探春离去。黛玉则回头看了看和李云缂说话的水溶,便径自做了竹椅小轿,回竹影阁休息去了。
竹影阁翠竹依依,竹下亦用小花盆栽着些许小小的雏菊,淡蓝色的花儿趁着秋日的凉风轻轻摇曳,纤弱娇媚。黛玉从竹影阁门口下了竹椅小轿,扶着紫鹃的手慢慢的进院门,看着院子里的翠竹,越发想起原来大观园的潇湘馆,想起往日种种,宝玉的脸便又浮现在眼前。
不知为何,最近这些日子,黛玉总会莫名其妙的想起他,每每想起他,心中某个角落便会隐约的疼痛。如今再经探春提点,黛玉想起当初宝玉吃了螃蟹做螃蟹诗时,宝钗讽和,众人一起说笑的情景,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主子,小心脚底下。”紫鹃见黛玉走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小声提醒她。
“紫鹃。”黛玉忽然站住脚步,看着头顶翠色的竹叶,悠悠的问道:“你可会想起当初的光景?”
紫鹃一愣,看看这几杆修竹,便明白黛玉所指,亦是心头怅然,勉强笑道:“主子如今越发多愁善感,想必是被肚子里的小主子给闹的。”
“虽说他们一个个待我极为刻薄,但细想起来,宝玉待我,原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些事情,他亦是力不从心罢了。如今不知结局如何,是生是死,看看三丫头每日欢颜笑语,倒像是自在的很,真真不知她心中到底作何感想,又作何打算。我虽为外人,亦时常想起往事,何况她?”
“主子何必多想这些?蕉妃娘娘素来性格阔朗,今儿还提及云姑娘,奴婢瞧着她,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倒是主子,这心肠总是软的很。就算宝二爷当初待主子一片痴情,但到底还是王爷瞧着主子的面上,出手救了他一命,后来主子有悄悄地给了银子,让大奶奶带着兰哥儿回南边祖茔安置。主子也算是尽心了。如今眼看着要坐蓐临盆,还是把心思放开些罢了。”紫鹃扶着黛玉进屋,纵然自己心里万般感慨,亦不能再引着黛玉伤心,只好把些大道理拿出来劝她。
却说探春带着自己的宫人回宫,原以为拿到了解药,会心情舒畅一些。然当宫女端了热水来,服侍她吃药的时候,探春又犹豫起来。
“娘娘,水凉了。奴才再去换一盏来。”宫女站在一边等了半晌,却见探春拿着那只瓷瓶发呆,始终不吃那里面的丸药。宫女猜不透这位主子心里想什么,只好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水端下去,新换了拿来。
“如意,你说,这应该是解药不错吧?”探春忽然把这小瓷瓶递给身边的宫女,迟疑的问道。
“娘娘,这是北静王妃亲自交给您的,岂能有假?”如意越发的不解,纳闷的接过这只小瓷瓶,左右端详,之间上面莲青色的山水绘制的精细工整,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只是如意不内行,若是内行的行家,便会瞧出来,这只小瓷瓶乃是南宫世家官窑出的特制出口海外的青花瓷,比贡品瓷器还用心思。此解药是否出自南宫倾城之手,一看这小瓷瓶便可知晓。
“正是她亲手交给本宫的,但本宫越发不放心。这个北静王妃的心思,可是细密的很。本宫身体里这毒,便是当初她命人给我服下的。本宫可不信如今她会突然这么慷慨的把解药给我。你说,她会不会又换了另外一种毒药给本宫吃下?或许这药真的能把本宫原来的毒解了,可解那毒的同时,说不定本宫又中了另一种毒,来来回回,本宫还是离不了她的钳制。”探春焦虑的说道。
如意听了这话,便不自觉的点头,应道:“娘娘所虑极是。毕竟能掌握了娘娘对她来说,更有优势。若是娘娘的毒真的解了,便等于脱了她的辖制。向来她也是怕娘娘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