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四尺宽的巨幅雪浪纸上,乃是一副风雪红梅图。在楚景天的心目中,写意风景应该是男人的特长,女儿家作画无非是借物抒情的多,无非花鸟而已。再有能画者,许工人物侍女者多。极少见有闺阁女儿家,写山水长卷的。就是刚才,楚景天见黛玉调朱砂胭脂,也以为这位多才的郡主在写梅。但到了近前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副江南风雪图,而那点点猩红的梅花,不过是气势磅礴的山水风雪之间的一点点缀而已。
楚景天不禁暗暗地吃惊。若不是亲眼所见,这样大胆的用墨,构图,这样巧妙的开合章法,起承转接,这样大气不拘小节的气势,丝毫不是女儿家的手笔。这位郡主,真真是胸怀万里,不容小觑啊!
黛玉点了梅花,之后又端详了片刻。又换了中狼毫,调重磨,略沉思,便在画面的落款处题了四个瘦金小楷:风雪春归。
“好画!好意境!好兆头啊!”楚景天竖起大拇指,连声赞了三个好。
黛玉轻轻一笑,看了看楚景天一副痴迷的样子,说道:“楚先生真乃商业奇才,一个月的时间,为王爷低价收购了二十万担粮食。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奴才不敢当郡主的褒奖,能得到王爷和郡主的赏识,乃奴才的福分,唯有竭诚相报尓!”楚景天赶忙对黛玉行家礼,以奴仆的身份参拜。
“楚先生不要多礼,这幅画黛玉乃是为先生所画。稍等,待我题上一词,方才圆满。”
“啊!奴才诚惶诚恐,谢郡主重赏!”
雪虐风号气凛然,
冰封雨阻傲红颜。
红日破云泽苍茫,
百川归海度无边。
孤山林下三千树,
气吞山河耐雪寒。
何言冬冷心寂寞?
一梅一景一片天。
多年以后,当楚景天为新的王朝掌管户部,官封四品大员,掌管朝廷财政的时候,依然能清楚的想起今日的情形。而这幅画,也是从此以后楚景天寸步不离的一件物品之一,也是后来楚侍郎府的内书房里,唯一的一幅字画。不过这幅字画一直没有落款,楚景天对作画人闭口不提,以至于后来那些同僚们胡乱猜测,又生出许多传奇色彩的故事来,此乃后事,暂且不提。
黛玉题完这首诗,然后转头看着楚景天,轻声笑道:“楚先生,你有信心替王爷撑起一片天吗?”
“郡主抬举奴才,奴才感激涕零。唯有以命相报!”
“好,总管,去把这幅画找人装裱好,然后差人把沐有德叫来。晚上我们议事。”黛玉把手中的狼狼毫放在笔架上,又对紫鹃道:“去跟这别院的管事说,请他们给楚先生安排一处寓所。”
“是。”紫鹃答应着,转身出去。水安亦待画卷干透了,小心的折叠起来,和楚景天一起离开。
楚景天在杭州呆了三天,走的时候水溶也没有现身。那不重要,只要黛玉把他将来要做的事情交代好就可以了。此时在楚景天的心里,黛玉的话似乎比水溶的话还有分量。
离开杭州的时候,楚景天是和沐有德一起走的。沐有德把儿子和儿媳都交给了北静王府,沐修治是个书生,原是要进京赶考的,年后正好随着黛玉北上,也了却了沐有德的后顾之忧。雪雁有身孕,亦不能颠簸,所以也留在了黛玉身边。沐有德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吩咐儿子媳妇和雪雁等人务必听从小姐的安排,若有二心,必狠狠打死。
黛玉简单的设宴为楚景天和沐有德送行,闲言碎语亦没有多说,只有一句话一下子便被楚景天和沐有德放进了心里:今年的春节,若是能在姑苏的老宅子里过,或许还可过个团圆年。
主子有了目标,做下属的便一定要办到。沐有德和楚景天都暗暗地攒了一股劲,无论如何,也要在春节之前把林家老宅盘回来,要让主子在老宅里过春节,之后再北上进京。方不辜负主子对自己的信任和栽培。
水溶走了半个月方回。走的时候行色匆匆,回来的时候意气风发。细心地黛玉当然看得出来,水溶走的时候只带着三筝和两个护卫走的,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三十多人。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他此行的硕果。
安置好众人后,水溶便拉着黛玉回房,紫鹃见两位主子匆忙而来,便对着碧落使了个眼色,二人上了热茶便带着丫头婆子们下去,温暖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玉儿!”水溶在紫鹃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便把黛玉狠狠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略带胡子茬的下巴反复的蹭着她的额头,沉声道:“想我了吗?”
黛玉依偎在坚实温暖的怀抱里,他灼热的气息呼在我的颈边耳畔,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努力平稳呼吸,推开他不安分的手,轻轻地闭着眼睛,口是心非的笑道:“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