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到了脸上——
啊！下雪了！
阴沉了一天，终是下起了雪。
很快，雪下大了，伴着寒风，盐粒一样密密地射过来——
都能听到雪落在帽子上，落在衣服上的沙沙声。
把身体缩得更紧一些——想起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雪在路灯投射的光影中慢慢地由雪粒变成了雪花，由匆匆落下变成了曼妙起舞，眼前的小天地也由初时的湿漉漉变得白了起来——明天早上，自己应该就变成雪人了吧……
想着想着，一切在眼前变得模糊了起来……
“……醒了！喂！小伙子！怎么能在这里睡呢？会冻死的！快点醒了！……”
有人在推自己，声音听起来有中年大叔的味道。
睁开眼——天还没有亮——保安服出现在了眼前。
动不了了！
“……喂！醒了！醒了！喂！快醒过来！”
动不了了！也不想动！
又来了人——又一件保安服出现在了眼前。
帽子堵得死死的，只抬眼不抬头的话，根本看不到人脸。
“你来背他！先把他背回去暖和暖和！”
先来的那个人开始拍自己（我）身上的雪——真成个雪人了！
“言总也是，——”
——言总！
“——打电话报警呗，让咱们背回去，万一出个什么事多麻烦啊！”年轻人的声音。
“言总也是好心，路过看到了还能不管吗？”
——看吧，你明明就放不下我！
“这天也太冷了吧！来，扶上来！我背！快要冻死了！得快点回去回个暖！”
——放不下就不要丢下我不管啊！你一定一直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呢吧！
在先来的人的帮助下，自己倾靠到了后来的那个人的背上，并被推送上了背。
被背进了大门——那个自己盯了一晚上的大门，背到了一个房间里。
被放到了床上，被喂了热水，被脱了鞋，脱了外衣，被放平，被盖上了被子……
等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房间很明亮——是个宿舍吧？高低床，桌子，椅子，柜子……
是宿舍！
挂着保安的衣服——是保安的休息室吧？
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
坐了起来。
人还真是结实啊！
明明在雪地里的时候还以为会被冻死，现在却连感冒发烧都没有。
自己到底是有多结实啊！
……如果生病了，她会来吗？
像老妈一样，明明因为自己（我）没有考年级第一而和自己（我）怄了一个星期的气，却因为自己（我）生病了，就突然对自己（我）温柔起来。
要是老妈知道了自己现在的状况，估计会气死吧！那样的话，生再大的病也不会原谅她的不孝子了吧？
可是，自己并没有生病！失去了被人原谅的契机，没有了被任何人原谅的可能性。
——肚子好饿！
昨天的烛光晚餐变成了卖火柴小姑娘的虚幻，还好自己没有被冻死，还有机会。
——我进了大厦！——突然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意识——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到处找女人了！
门禁应该只有大厅有吧？过了那一关自己应该可以畅通无阻了吧？
看来一夜的冻没有白受啊！
看到了被好好挂在墙上的自己的外衣、裤。
下了床，取下裤子，穿在身上。
裤子皱了，还有水渍——昨天为了赴约，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吃，但感觉女人应该不会去太随便的地方吃，就特意没穿牛仔裤，挑了一件被干洗店熨得展展的介于西裤和休闲裤之间的裤子穿。
穿上鞋子。
皮鞋还行，有些水印，擦擦就好。
上衣——浅灰条纹衬衣、草绿色V领毛衣——没有领带！
回忆了一下，进出这家公司的人员似乎也不是人人打领带。
羽绒服要穿吗？……可也不能放在这里啊！
从挂钩上拿下被好好用衣架挂起来的羽绒服穿上。
整整头发——有些翘，弄了点水，总算抿住了。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应该像个职场人吧？
……应该吧？抛去皱皱的裤子不说，……嗯，衬衣领子也不说，头发……
——管他呢！就这吧！
*
出了门——
糟糕！
“噢，你醒了！”
原来是套间！外面就是监控室，两个年龄三十岁上下的保安坐在监视器前，其中一个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多——”嗓音嘶哑，“——谢照顾了！给两位添麻烦了！”
“没给我们添麻烦。把你弄回来的是我们头，已经下班了，交待我们好好照顾你。——看起来很正常一个人啊！一表人才又有礼貌！不像是那种精神有问题或者无家可归的人啊！搞什么啊，也没喝酒，大半夜不回家睡我们公司门口干嘛？”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看你也没什么事，——你不知道，你睡得一动不动，完全睡死，昨晚害他们去看了你好几次，就怕你醒不过来，——不过，现在看起来，真是精神呀，年轻就是好啊！——”
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说“年轻就是好”还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快回家吧！你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好的！谢谢了！我现在就走，不打扰两位工作了！”
说着就开门准备走——得赶紧去找女人。
“等等！我送你出去。你过不了门禁。”
一直在说话的那个保安拍了拍同事的肩，打了个招呼后，走到自己跟前送自己出门。
完了！没有机会在楼里找女人了。
“那个——其实我认识你们言总。您能帮我打个电话给她，让她来接我吗？”掏出手机，“您看，我的手机没电了。”
“倒是听说你是言总让背回来照顾的。不过，——你是学生吧？看你年龄好像不大。”
点点头，说道：“不相信我吗？——”掏出身份证来给他看。“——这是我的身份证。学生证没有带在身上。我真认识你们言总，你打电话给她，她保准下来接我。”
保安把我的身份证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
“照说，我们不能和你说言总的行踪，——不是我不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人不在。你先回去，等你的手机有电了，你再和言总联系吧。”
“人不在是什么意思？不在这个楼里？这个城市？又出差去了？还——”
“你就别问了！快回去充好电自个儿联系一下不就知道了？”
保安说着，不由分说地带着自己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