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银杏林中逗留了两日,童凰一行人才上了路。
童凰体内的腐毒虽然已经清除干净,但是被腐蚀掉的血肉却不是短时间内能长好的。伤口不怎么疼,可是从皮肉中透出的森森白骨总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山中有一种叫红刺的草药,萧景誉说这种草药可以促进血肉的生成,童凰需要将这种草药敷在伤处,每日一换。
十日下来,效果十分明显,现在童凰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皮肉基本上已经重新长出来,只需再敷五日,便可停药。
这日清晨,天还刚蒙蒙亮,萧景誉已经起身,童凰轻轻睁开眼,悄悄跟了上去。他在不远处的小湖中用冷水洗了把脸,就沿着小湖边,朝湖的对岸走去。
湖对岸是一座青绿的山,海拔不高,却因为十分陡峭,有一种壁立千仞的感觉。
童凰一直觉得这草药古怪,叶片呈现出五角星状,而且还微微泛出淡紫色光泽,这么打眼的草,在十日的行路中,她却从未见过。问萧景誉,他只说是一般草药而已,可是童凰一直没有忽略萧景誉手背上始终存在的一条条新鲜的血迹。今日童凰便打算跟踪萧景誉,一探究竟。
走到山脚下,萧景誉停下脚步,余光不着痕迹的一撇,便看到了身后身形单薄躲在一丛石疾草后的小女孩儿。他的嘴角勾起微微笑意,提步往山中走去。
泉岭的山中人迹罕至,几乎没有路,此时草树长的正盛,很多带刺的藤蔓长的比人还高。
萧景誉抽出腰间的小匕首,一路劈荆斩棘。但是山间的藤蔓太多,虽然他一边走一边将挡在前方的藤蔓砍去,但是总会有另外的带刺藤蔓从一旁弹出来,让他闪躲不及。一会儿工夫,他的手背上已经被割出好几条伤口。
原来他手背上的血迹是这么来的,童凰心中涌起莫名的滋味。
童凰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沿着他踏出的小路,往山顶走去。山路十分狭窄,荆棘草枝繁叶茂,即使被萧景誉砍了一些,还是有些旁逸斜出,一不小心,童凰的手背上也留下了一条红印,不过还好,只是轻轻划了一下,破了点皮。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童凰蹲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出脑袋悄悄看萧景誉。
山的另一边是一面崖壁,山顶一块大青石斜斜的坐落在崖壁顶端,他一袭淡紫衣衫坐在这块青石山,微风吹起他披散的长发,轻顺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嗅一嗅发间的清香,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在他的身边环绕着,飘飘渺渺,像是马上就要驾鹤离去的谪仙。
此时东方露出了鲜艳的红霞,太阳还未升起,而他坐在大石上许久未动。
童凰心中纳闷,难道他千辛万苦到这山顶,只是为了看日出?这也……太有情调了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更加难耐,在这高高的山顶上,微风轻抚,薄雾缭绕,山下的一切如同世间滚滚而过的万世红尘。在这个抽离红尘的仙境中,只有他和她。能与他一起笑看那红日冲破云层的新生,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童凰的心蠢蠢欲动,正在与理智进行强烈的抗争。却听到前方传来萧景誉的声音,“是谁在哪里?”
哎?被发现了,看来也不用抗争了。
童凰从石块后面站起,却因为蹲的太久,腿上僵硬,一下扑到了地上。萧景誉刚想过去扶她,却见她从地上抬起头,笑的灿烂,“这么巧?你也是来看日出的?”
……
因为摔的太猛,童凰的脚踝扭了一下,膝盖处被磨掉一大块皮,还在往外面渗血。
萧景誉将童凰扶到大石上坐下,自己蹲在童凰腿边,替童凰处理伤口。他将伤口处粘的碎石子小心的吹掉,从衣兜里取了个小药瓶,在伤口处敷上一层药粉,又从衣服下摆撕下一块布条,为童凰包扎好。然后又倒了些药粉在手掌心,摸匀后替童凰按摩脚踝。
“总说自己是大人,大人有你这么毛手毛脚的吗?”萧景誉表情有些严肃的说道。
萧景誉修长的手指在童凰的脚踝上揉捏按压,力道适度,十分舒服。而他的望着童凰脚踝的表情温和认真,十分自然。但是童凰却有些不自然,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摸”她的脚!她感到她的心脏跳的很快,血液不受控制的冲上了大脑,整个脸烧呼呼的。
不行,她一定可以控制自己,蜘蛛妖你不要作怪!萧景誉可是有家室的人。
“有些大人就是毛手毛脚的,比如说我。”童凰笑道,“也有些大人老说别人毛手毛脚的,但其实自己才不自爱!”
为了结束这暧昧的场景,童凰一把夺过萧景誉手里的药瓶,抓起他的手,倒了满满的一手背药粉,又撕下一片衣角,开始为萧景誉包扎手背上的伤口。
萧景誉任由童凰拿着他的手折腾,见她已经弄的差不多了,才笑道,“你是来看日出的,我却不是。”
童凰侧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萧景誉,“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萧景誉温和一笑,走到山崖边上蹲下,童凰一瘸一拐的跟在他身后,不明所以的蹲在他身旁,疑惑的望着他。
“你看,这就是红刺。”萧景誉指着崖边蔫儿吧唧,叶子紧紧卷成一团在微风中瑟瑟颤抖的小草,说道。
“红刺的叶子那是五角形状的,而且会泛出紫光,跟这个不一样啊。”童凰道。
“红刺只长在山顶的崖边,每日只在红日初升之时才会舒展叶片,要取它入药,须得在每日日出之时将它摘下。”萧景誉望着红刺轻声说道,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介绍草药生活习性。
童凰心中却百感交集,他每日清晨爬到山顶,手背被棘草割伤,就是为她采可以入药的红刺草吗?他望着红刺草微笑,等着红刺张开叶片,似乎在做一件自己非常喜欢再自然不过的事,而不是为了替她采药而大清早爬到山顶。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童凰看着萧景誉,他就蹲在她身边,那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冽香味。光滑细腻的皮肤,又长又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勾起的嘴角,如此完美的侧脸离她不过一掌的距离。
她望着他,他看着红刺草,偏薄的嘴唇一张一合,童凰却始终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
东方越来越红,太阳在山尖露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火红的光线瞬间染红了它福泽的万象世界,萧景誉乌黑的长发也披上了红晕,在微风中微微起舞。
日出如此宏伟壮阔,世间的一切在此看来是那么渺小,什么恩怨情仇,妻妾儿女那都是浮云,都不如眼前的人那么美,那么现实,童凰禁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