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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血瞳

从电狐回来,正是寅时。

南陌圣德城的郊外,慕图之月挂在遥远的天边,只有细细弯弯的一轮,像是情郎面前娇羞的少女,用薄纱掩藏着往日的明朗与爽快,却是展露出若隐若现的青春懵懂,那抹光微颤颤地从天际洒下,弥漫着银色的粉末。

平坦宽阔的官道在月色下显得冗长而寂静,道路两边是光秃秃的大树,四下的狗尾草已经枯黄,在夜间凝结着苍白的霜花。

黑衣高贵的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都没有要御空而去的意思,十二月的风扑面而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冰冷肃杀。

天边的月亮洒下细碎的银粉,四周一片灰暗的朦胧,虽然很美,但是锦凌总感觉有些怪异。

继续走了一段距离,只觉天色变得有些暗红,而冰冷干燥的空气中隐隐泛起湿热的腥味,心中闪过一抹惊异,锦凌抬起头来,慕图之月早就不见了踪影。他转过身子,想对花影说些什么,却被眼前所见到的景象震慑地说不出话。

——那是极西的地带,遥远的地平线上,翻滚着赤红的云气,与天相连。

红色,西方的世界充沛了刺目的红色,闷沉沉地,压得人踹不过起来,却也是一望无际地辽阔,有股令人眩晕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竟是来自远达千里的西方。

是血,锦凌一惊,忽然记起镜渊宫那一战,正是同样的情形,兵刀屠戮,血染天地。

那个地方,是有血灾发生了么?

他站到花影身边,低低道:“是在杀戮吧?”

“不,不是杀戮。”花影抬手指着西边天空,指间丝线晶莹,随风飞扬,“主人,你看仔细了,中间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什么?”锦凌随着花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血色云气翻涌,没有什么差别,然而正在他要转开视线的时候,蓦然发现,此处的红有些不同,虽然依旧赤红,但是分明要凸出一些,就像是血色的瞳孔。

不,那就是一只血瞳,一只巨大的血色瞳孔。

血色的眼眶,血色的眼白,中间镶嵌着一只巨大的血色瞳孔,细细看去,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细小的暗红色血管,而每一条血管都在缓慢地蠕动着,血淋淋地,带着凝视一切的神态,就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惨呼,肆意激荡着让人恐惧的扭曲感,就连天地都要翻转过来般。

锦凌忍不住后退一步,连忙转开视线,稳住摇晃的身体。

其实不只是锦凌,就连身为魔之翼的花影也是有些站立不稳,挺拔修长的身子晃了晃才得以停下。

好恐怖的眩晕感,那只血色瞳孔竟然拥有这般疯狂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东西?

异世苍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锦凌能够感觉到,它不属于人,也不属于魔,是什么呢?这个世界上,除了靠着修行来获得力量的人类,以及如同花影般存在的魔物邪灵,便是那个东西······是觉醒的高级异兽。

异兽觉醒,天降异兆。

几乎同时,黑衣的主仆两人都想到了这里,不由对望一眼,脱口,“异兽觉醒。”

异世界分五域,虽然每一域修炼的法门都不相同,但是每一域的修炼者都拥有一头与自己实力相当的护身兽。当然,每一个修炼者都必须根据自己的实力去驯化异兽,实力强的自然可以去寻找一些比较厉害的异兽,并用自己的实力压制对方,将其驯化,然而实力弱的,就休想去驯化什么高级异兽了,因为实力不如异兽强横的话,有很大的可能被异兽吞食,所以有时候驯化异兽也是极为危险的事情,而一般修炼者的护身兽都与修炼者自身的实力不相上下。

就凡域术法师而言,如果拥有一头高级异兽,那么这个术法师一定是大陆上少有的强者,就说银月锦凌的父亲银月如漠,作为一名低阶幻兽师,是望川为数不多的强者之一,他的护身兽独角青便拥有幻兽级的实力,如果与其战斗,就相当于在对抗两名幻兽强者,这种差别,不言而喻。

异兽也有高低等级之分,低级与中级异兽随处可见,但是高级异兽一般是要很多年才能觉醒一次,所以想要捕获一头高级异兽,并非易事,这就注定了,每一次高级异兽出世,都有不少实力不错的修炼者为之争夺,甚至打得头破血流。

异兽,无论在凡域还是整个异世界,都是非常抢手的东西。

所以,当那头有着巨大血瞳的异兽现世的时候,锦凌就知道,那个地方将会展开一场血腥的争夺。

思索中,只见血瞳开合,瞬间便消失无踪,天和地恢复了冬日寅时的模样,慕图之月细细弯弯地挂在天边,所有一切就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一眨眼间,仅仅只是一个眨眼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锦凌想,如果将其驯化为护身兽,那对自己来说有益无害。

旁边的花影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一般,忽然开口,轻声道:“主人,这个可以有。”

“嗯”锦凌应了一声,道:“血色瞳孔,异世界中这样的异兽并不多,你觉得是哪一头?”

花影望着血瞳显现的地方,空濛的眸子泛起幽幽的雾气,像是在思考什么般,许久之后,他才道:“血红色的眼睛,带着令人窒息的眩晕感,压迫一切的力量,如果花影猜得没错,应该是临暮苍翱。”

“你说那可能是临暮苍翱?”锦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临暮苍翱,杀戮阎君,这种仅次于六大异兽的怪物,竟然会出现在凡域?

话说异兽有高中低三个等级,其实真正高级的,乃是连神祗般存在的伊主都忌惮不已的六大异兽,由高到低分别是裂迹、幽凰、妖狼,水蛭,云鬼,曲鹏,传说它们诞生于纯白天地,也就是异世界形成之初,千年觉醒一次,因此,除了已经被魂陵伊主驯化为护身兽的云鬼,其余五大异兽,即便是居上位的伊主们都有可能没有看到过它们的模样,其中的裂迹与幽凰更是成了远古的传说,而非真实的存在。据说,六大异兽中任何一只异兽的觉醒都会带着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其中,排名第六的曲鹏一声啼鸣便可让一座巨大的山脉瞬间崩塌。

六大异兽与高级异兽的差别,就像是圣者巅峰术法师与普通人的差别。

而临暮苍翱不一样,它性情暴戾,嗜血杀人堪比拥有食人修罗之称的第五异兽云鬼,它的速度则是媲美于第六异兽的曲鹏,而其战斗时的气势竟是不输于号称战神号角的第三异兽妖狼,总的来说,临暮苍翱虽然在力量上远不及六大异兽,但是却包含了其中三大异兽的特征,因而被世人冠上了杀戮阎君的名号,百年难得一醒。

如果那只血瞳真的就是临暮苍翱,那么将会引来怎样的轰动啊?还好凡域是五域中最蔽塞的一个领域,没有开通与另外四域相连的神路,否则,必定会招来无数异域修炼者。

这时,花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主人,异兽觉醒之后沉寂,必定在七天后再度出现,而那之后,他就会重新睡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得抓紧时间,如果是临暮苍翱,绝对不能放过。”锦凌点了点头,望着血瞳显现的西方,黑色风帽下,看不到他的神情。

花影道:“那么依主人之见,应该如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听过吗?”锦凌回去头来,回望花影。

耳边风声呼啸,寒冷肃杀,慕图之月仍旧挂在空中,倾覆一片朦胧,俊美的魔之翼嘴唇微扬,笑得儒雅,“主人的意思是,让凡域术法师先上,等大家都元气大伤了,我们才行动?”

“还是先看看术法师们对刚刚那一幕的反应再说,在这之前,处理好柳神医的事情吧,毕竟要捕捉它也是七天后的事情了。”轻轻回答一声,锦凌便沉默了下来,半响之后忽然道:“话说六大异兽觉醒必定会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如果哪天真的有一头在凡域发了疯,凡域的术法师们控制不了,就得由凡域伊主亲自出面,那个场面肯定很壮观,你说那要是六大异兽之一就好了。”

“主人以为六大异兽是地上的白菜么?”听锦凌这么一说,花影毫不客气地泼了一盆冷水。

锦凌不悦地反驳:“我谢谢你,说不定哪天真遇到了六大异兽中的任何一头,你比我还希望它就是一颗白菜,否则咱俩都得瞪着眼睛让它给秒了。”

“秒?”花影连忙大摇其头,“主人放心,花影会带主人逃命的,死在畜生手上,怎么说也不是很光彩的事情。”

锦凌则是哼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副懒得理会花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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