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带领着青鬼与尸鬼,正打算穿过朝堂借由玄武门去往王宫的北面。就在朝堂之上,他们遇到了一个人。
从外形上看,真的只是一个人类。一身灰白的长袍从头遮到脚。看不到手,看不到脚,由于头顶的兜帽连这个人的脸都看不到。
一看到这个人,离就觉察出了这个人非同寻常。
“你就是杀死全城人的这个法术的施术者?”
灰衣人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杀掉虱蛭蛊和狱犬蛊的人就是你?”
一听到这个人的声音,离先是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啊?你是婴儿吗?”
灰衣人右手一扬,飞出两张符篆。
好快!只有离跟上了这两张符篆的速度。而青鬼与尸鬼动都没有动一下,符篆贴在了它们的脸上,两团火焰瞬间将二鬼吞噬。
二鬼在挣扎与惨叫声中化为一缕黑烟。
一出手就证实了离的猜测,离见过无数术士,死在他剑下也多到数不清,但将符篆之术发挥到了这个水平,一瞬间就干掉了实力不俗的青鬼与尸鬼,离不觉得在自己见过的术士中有人能在此之上。
“嘁。”离将里铗剑从剑鞘中抽出,握在了手中。
习惯了独来独往,二鬼的消失反倒让离感到一阵轻松。
离将双手合十,里铗剑握在手中。穴道解放,极刑之术全开。里铗剑黑色的剑气爬满离的全身。
就在离的极刑剑术将他的身影拉出第一个幻影时,灰衣人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兜帽下的头猛得抬了起来。
骷髅?婴儿?离看到这个人的脸诡异透顶,一半是无皮无肉的骷髅,另一半却如同一个婴儿。
离的里铗剑从侧面斩向灰衣人的脖子时,灰衣人的身体四周从头顶至脚下忽然凭空出现数道符文之链。离的剑斩了过去,然而却穿身而过,灰衣人一动不动,毫发无伤。
离回归原来的位置。回想刚才做出的攻击,自己的剑确实是“穿”了过去。他打量着环绕着灰衣人的那数道符文链,他推测那应该是一个结界,结界内的空间是独立的。就是说自己在结界外做出的攻击是攻击不到结界内的人的,任何攻击都会穿过去。离又想到,如果是这样,他在结界内也是无法对我做出攻击的。他想要对我发起攻击,必须先解除那个结界。他解除结界,对我发动攻击,在他重新发动结界的间隙,将是我杀死他的唯一的机会。这对于他来说是个破绽,如果我此次的攻击不能置他于死地,他就会意识到我看出了他的破绽,他将不会再露出这个破绽让我有机可乘,至少我不可能再轻易的利用这个破绽杀死他。
这个唯一的机会,也是我仅有的一次机会。
灰衣人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离看到那是一柄拂尘。拂尘精致无比,仿佛是玉制成的,在这灰暗的大殿内闪烁着奇异的光辉,显然这柄拂尘也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这人难道是个道士?离想到。在灰衣人取出拂尘之时,离也握紧了手中的剑。
大殿之上两人对峙着,一时间均一动不动。
一瞬间,两人出手了——灰衣人手中的拂尘一扬,剑光一闪而过,离就将他的右臂斩了下来。
这一次速度之快,连影子都没有留下。
然而这一斩过后,离心下就是一沉。
不是他不想一击致命,而是那道结界,结界由五道符文链构成,灰衣人使用拂尘时,只解开了其中的一道符文链,只将一只手臂露了出来,这是非常谨慎的做法。
灰衣人笑了笑,“真是可惜。”
离一惊,忽然发现那条断臂仍然紧握着那柄拂尘。就在这时,拂尘的尾丝忽然迸开,像无数条蛇一样向四面八方散开。离挥剑砍向向着自己这边延伸而来的尾丝,然而他惊愕的发现,砍不断!里铗剑竟然砍不动这看似柔软的拂尘尾丝!
待他想要逃出这间大殿之时,那无限延伸的尾丝已经封闭了所有的出口。
一条尾丝缠住了他的右脚,猛得将他吊了起来。拉着又有三条尾丝分别捆住了他的双手和左脚。
灰衣人解除结界,捡起地上的断臂接在了右肩上,右臂竟然重新长上了。接着他取出一张符篆掷向离。符篆是向着离的头部飞来的。离把头一歪,符篆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灰衣人又取出一张符篆,一撕两半。当他手中的符篆被撕为两半时,离身上的那张符篆也变为了两半,而随着身上的符篆被撕为两半,离的身体也从肩膀到下身裂为了两半。
灰衣人收回了玉拂尘尾丝。
离的两半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时一只大黄蜂飞到了灰衣人身边,灰衣人一抬手,黄蜂落在了他的手指上。似乎有些吃惊,他转过身,大步离开了宫殿。
离倒在血泊中。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半身体。
这一次,要死了。
回想起刚才的战斗,他有些不甘,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不过……算了,这个家伙确实很强……
秦王有收到我的信吗?如今齐国乱成这样,消灭齐国,统一人界,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了。离感到意识逐渐模糊:孤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毕竟,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如果说有遗憾,离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名字。
毕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到阎王那也不好报道啊。
我的名字是什么呢?我叫什么呢?
意识远去,离仍旧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没有一丝头绪。
眼前的事物模糊起来,忽然离意识到这里是朝堂!
朝堂不正是举行殿试的地方吗?
恍惚间,离看到,那是一个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的光线朦胧的时间——自己孤身一人背着行囊,走在离开家乡的碎石小路上。
“大哥,加油啊……”这是弟弟的声音。
“哥哥,一路小心,我们会求菩萨保佑你的……”这是……妹妹的声音。
原来,我还有弟弟有妹妹……还有弟弟和妹妹等着我提携帮助,还有倾尽所有助我求学的年迈的父母等着我赡养……
原来……原来我最初的理想是苦读诗书,考取功名,出仕天下,衣锦还乡……
可是最后,我啊……竟走了这样一条道路……
母亲,母亲最后对我说了什么呢?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母亲送别最后一定喊了我的名字。
离回过头,目不转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的母亲。
然而光线迷离,空气氤氲,画面模糊,连表情都不能看清楚……
离就那样睁着眼睛,“名字……我的名字……”
里铗剑仍旧握在离的手中。似乎是因为那缠绕住他的手腕的那像镣铐一样的黑气的关系,直到最后里铗剑也没有脱离离的右手。黑色的气息循着离的手臂向上延伸。那双半睁着的,一动不动的双眼逐渐蒙上了一层阴翳。包裹住上半身后,黑色的气息逐渐向不远处的那另一半身体延伸。
当里铗剑第一次被离握在手中时,剑中的鬼王就意识到了自己终于找到了最为合适的容器。但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也遇到了一个冤家对头。这两样东西都是他从未遇到过的。然而虽说有预感在先,但结果却全部出乎了他的预料。一个是离的才能。离的才能比他预想的还要卓越,包括他的身体素质,超乎想像的悟性,也包括他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都太符合鬼王的要求,以致于他怀疑那个阎王是不是知道他的想法而特地找了这么个人投胎转世到他面前。另一个出乎他预料的是离的难于控制。里铗剑曾经控制的人里有妖怪,有怪物,甚至有堕仙,但没有一个像离这么难于控制。他无法想像有人能抵抗自己的侵蚀与控制,更别说是一次又一次了。人类的感情复杂,各种欲望数不胜数,在他看来明明应该是最容易控制的,然而结果却与他的想法大相径庭。
鬼王越想控制离,离冰变得越来越难于控制,一次次夺取他的身体,却又一次次失败……鬼王简直要像一个人类那样被逼疯。
不过这一次,这个家伙终于老实了。
离的肉身从血泊中站了起来。他低下头,张开双手,这一次终于梦寐以求。
“这样也不错。”
一个黑影在空中一闪而过,消失在了血色残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