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这番话,大大出乎顾炎武的意料,他实在想不到林青竟然理解至此。
顾炎武叹道:“为师以前虽未教收过弟子,但在我看来以青儿你的天分称一声神童也不为过了,只是…”有些欲言又止,但思考再三还是说道:“只是若未师不准你日后参加科举,你是否会怨师父?”
林青一听就明白,顾炎武无心仕途,所以也不想自己教出来的弟子去给清廷为官,故才有此一说。
“弟子不怨师傅。”林青心里清明,这时当然得顺着师父心意,至于以后,那就得以后再说了。
顾炎武想不到林青会答应的如此爽快,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不由问:“青儿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额…”
林青楞了楞,顾炎武却不停:“为师幼年年时,母亲就一直教导我忠义二字,今日我教你也是一样,我问你青儿,你可有什么愿望?”
自然是恢复河山,但林青话到嘴边却成了:“此生不求成合抱,唯心一愿向苍穹。”
顾炎武听了若有所思,这像竹子一样往高处爬,比喻的太广泛了,却也没有多想,又问着:“青儿你可知为师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这点林青心里清楚,暗道:“反清复明嘛。”但他不能这样说,看了师傅一眼,见直盯着自己,马上配合得回答道:“弟子不知。”
顾炎武也不卖官子:“说起来,前半生我也曾热衷于功名富贵,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为官一展抱负,做一番兴国安邦的事业,到如今却别无所求,只愿我神洲江山,始终在我华夏赤子手中。”
这点上,师徒二人不谋而合,但顾炎武并不知晓林青心中想法,说到这里已是闭眼叹着:“只是这心愿怕是终我一生也看不到了。”
这话说的伤感,让林青也有点心情沉郁,不由出言安慰:“皇天不负有心人,也许要不了几年师傅您的心愿就实现了呢。”
顾炎武听了哑然失笑:“为师昨夜梦到青儿你提三尺剑,肃清环宇,这让我熄灭的心,又有了想法。”
说到这里,即使知道院内没有其他人,顾炎武还是环顾四周,再三确认后才正色道:“为师欲把一生所学传授青儿你,你若愿意,就答应为师,日后旦有机会,电扫黄巾,举兵反清。”
教了林青大半年,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跟大人比较起来也相差不多,顾炎武早已不将他当作孩童来看。
而林青却想不到顾炎武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有些迟疑,但只是几息功夫就拜了下去:“弟子愿意。”
至此,顾炎武才真正教授林青,快到下午时分,院子里二人似乎还不知疲倦,仍在谈天说地。
只听林青道:“师父,你说大明败了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出卖?”
顾炎武点点头:“没错,为师推究各朝代治乱兴衰的轨迹,尤其大明为何而亡研究得最多,之前那些我就不说了,最直接的原因正是因为大明的官员出卖了崇祯皇上。”
林青听了不由疑惑:“师父你之前不是说大明亡于流寇吗?”
顾炎武平静的说:“这么说也对,但大明其实有着机会,却被那些贪生怕死之徒葬送了。”
林青越发来了兴致:“师父,您跟徒儿说说吧。”
顾炎武呵呵一笑:“师父这话匣子打开可就收不住了,你真愿意听这些?”
见林青兴致满满,忙不迭点头,顾炎武便说:“好。”
顾炎武斟酌许久,打算从最本质的跟林青解释,希望他能理解的透彻。
少许时间后,幽幽说起来:“为师曾遍阅典籍,苦苦思索为何崖山还有人赴难,现今却这是这般,这里面很多缘故,就不一一说了,但有一点却不得不提,那就是官品不可轻授。”
林青端坐在小凳上,双手捧着下巴,一双大眼睛看着顾炎武,耐着性子不去出言打断,静待下文。
“宋时即使状元也需从八品(从八品,不是八品)起步,其他进士自然起步更低,只能九品做起,但也正是这样从低处一步步来,官员才能知人知政,有自己的根基,这就是养士;反之如果一下子就身居高位,对如何施政,对底下的人,哪些可用,哪些是阳奉阴违,又有几分了解呢?所以宋朝养士百年,崖山还有人愿意赴难。”
林青听了若有所思,只觉耳目一新,自己前世热衷历史,但可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暗暗道:“前世热爱历史,却只是好似叙事一般,只看已经发生了的,却不曾去深究过为何发生。”更不可思议的觉得顾炎武是在传授自己为君,为人主之道,当下更是认真倾听,生怕漏了一字。
院子里,顾炎武不急不缓的说着:“而大明呢?那些饱读诗书几十年中了的老学究,一下子给个七品百里候,可谓一县之长,这官位可着实不低,他们读圣贤书几十年,谈起诗词歌赋,应该洋洋洒洒每个都能作出不少来,但谈施政于民,管一方百姓呢?农事能知几分?安抚百姓能知几分?”
“更不要说有的寒门子弟,穷怕了,一上任就是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