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的功夫,林青已有了注意,在林青想来,顾炎武满心都是反清复明,虽现在有些偏重于学问上,但他对抗清一事,怕是从没停过关注。
长街边,二人在墙沿下坐了少许后,顾炎武起身对林青道:“差不多我也该走了,小兄弟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见其要走,林青哪里肯依,忙起身拦着,道:“先生您就收下我吧…”
任是林青言辞说得恳切,顾炎武也不为所动:“非是我不近人情,我现今正在研究一门学问,它还尚未成型,若再分下心来教你,只怕兼顾不瑕。”
林青抓起顾炎武的手,这其实很不礼貌,却也顾不得了,道:“小子方才所说句句是真,没有诓骗先生啊,不需先生教我发蒙识字,先生只管钻研您的学问便是,只需在您闲暇时把您的学问跟小子略提一下就可。”
顾炎武还是摇头,推开林青的手转身欲走,边说着:“这学问不是你这个年纪能懂,你再纠缠也是无益。”
林青道:“先生,《论语》有言,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您是看我年纪小就否认我吗?小子对唐诗宋词确实已看了很多,最近听得一首,虽知这其中意思,却…”
顾炎武叹了口气,不作回答,就欲离开,这小儿谈吐间已经颇是不凡,的确算得上天资聪颖,只是自己…唉。
不想还未走出十步,就听身后小儿声音传来,这声音清亮,让他停下了脚步,只听:
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
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
“这,这是梅村先生(吴伟业)的圆圆曲。”顾炎武听着口里喃喃自语。
林青见他停下脚步,也慢慢向他走来,心道:“果然,跟他说这个,他就来兴趣了。”却是因为林青知道,顾炎武现在虽然偏重于学问,但你若问他人生的最高理想是什么,即使他自己知道已经无望,但他不管成与不成,绝对会告诉你是反清复明;心中思量间,林青嘴上却是不停: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
君不见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
……
顾炎武等林青吟唱完了,认真的盯着他说:“你竟然连这《圆圆曲》都知道?”
见林青点点头后,又问:“那你可知这其中意思?”
这诗本是吴伟业讽刺吴三桂降清所作,但林青自然不能说他一个小儿知道吴三桂,对顾炎武道:“小子不知这诗是为何所作,但诗句意思却是知晓。”
“你且说来听听。”
林青想了一下,道:“君王当年离开了人间,将军破敌收京让开了山海关。全军痛哭披上了缟素,哪知道将军冲冠一怒是为了红颜。还说红颜流落不是他所系恋,还说逆贼命定灭亡是因为迷于饮宴。像闪电般扫荡黄巾平定黑山.哭毕君王和老父亲再和她相见……”
林青还想再说,顾炎武却打断了他,道:“不错,你这小儿很不错。”
林青闻言高兴万分:“那先生您是答应收…”见顾炎武笑而不语,林青赶忙跪下磕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顾炎武受了这一礼,扶起林青后却道:“我虽收你,但你还是称呼我先生吧。”
林青听了就知,这是只让自己当记名弟子了,严格说起来,自己其实也算是学堂里刘老头的记名弟子。
行了师徒大礼后,见先生看着行人紧皱眉头,似乎有着心事一般,林青马上便想到,大概是眼下困顿,正为生计烦恼着,不由邀请顾炎武到家里去。
推辞了几下,想到自己暂时正也地方可去,也就应了。
林青自是欣喜,在前面带路,领着顾炎武一路往家的方向行去。
小巷里,顾炎武看着眼前宅院沉默不语,本以为这样聪慧的孩子会是富贵人家,不想只是普通罢了。
顾炎武这样想倒不是他嫌贫爱富,而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穷文富武虽是当下常态,但在林青这个年纪,有着这样谈吐,并且如此聪颖的孩子,穷苦人家哪里教得出来?
青石院子里,顾炎武四处张望打量着,只见这院子打扫的干净,闹市喧嚣的声响一点也听不见,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此时芸氏夫妇和曾大虎父子都出去了,因此并没有人在。
昨夜的露宿街头,顾炎武并没有睡好,此时更是觉得一阵阵腰酸背痛,困意袭来,在跟林青说了后,林青安排他到自己房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