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城外,这座历经了数月风雨飘摇,又见证了刀剑争鸣的血腥与酷烈的中等城镇外一里,天刚蒙蒙亮,却尚未见晨曦的静寂早晨,梵烨策马早早就来到,隔着枯黄树干,遥望这个饱经兵戈和伤痛蹂躏的小城。
二月的晨风带着刺骨寒意打在他冰冷的铁甲上,而他犹顾自盯着城墙一副若有所思的失神模样。
身边同样裹着铁甲在寒风中瑟瑟的亲卫不得不出声提示,梵烨愣了一下,才感觉手臂有些僵硬的伸展不开,低声询问了一句,在城墙另一侧的步兵一指挥的情况,收拾起刚才的思索与犹疑,“传令副指挥还有梵武,将队伍都拉到信安城城下,一个时辰之后全队就必须上的了阵杀得了敌,告诉副指挥,撞车必须在一个时辰内完成”,梵烨说着停顿了一下,用手指着那个亲卫接着说,“最后你亲自跑一趟告诉张指挥,他只需全力防守,在溃匪仓惶逃命时死守住西门,就可以了。记得告诉他,这是将主亲自下达的死命令”。
说完这些,梵烨像是松了口气,心中不知是对大事底定的激动多一些,还是面对千疮百孔的信安城感慨多一些,就这样慢慢骑着马向前面走去,最后的收尾他需要亲自见证。
信安城下扎好的简易军寨中,梵烨席地坐在油纸布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水,侧耳倾听着深夜从信安城回来的副手陈涔汇报着信安城的情况和山匪兵力展布情况。昨夜,缩在火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亲眼见证了无数人间惨剧,陈涔几乎将银牙咬碎。
利用黑夜的掩护,借着不断奔流涌动全城的火光,他将全城转了个遍,在放倒两个志得意满已然全无警惕的守卫之后,陈涔漏夜坠绳下了城墙,一路狂奔,无数次的黑暗中跌倒。直到见到自家巡骑,他才坐倒泪流满面,这个喋血的夜晚,漫长地似乎要经历一生。
休息了不到几个时辰的陈涔,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原本白皙洁静的军中俊彦,成了一脸胡须拉渣的中年大汉,此刻正将一应整理得来的情报一五一十地汇报。
梵烨耐着性子听完,把手一挥,“既定的方略已经确立好了,不会轻易更改,就算有相当一部分流民或被胁迫或自愿加入山匪,也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自从鸡公山山匪下山伊始,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只会是如同信安城一般被踏破,没有第二个选择”。
陈涔犹豫到,“大人,如果山匪胁迫城内强壮守城又当如何?”
梵烨猛地从地上站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寒冷似镔铁,“此刻我只是转战千里的将军,而非心系黎民百姓的牧守,百姓的伤亡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
看着渐渐大亮的天色,听着后方如同滚雷一般响动的车辙音,梵烨顿时抽出腰间佩剑,“擂鼓,聚将,传我命令,三鼓不进者斩!”
吩咐完,梵烨静静地看着陈涔,“前期对信安,鸡公山的渗透,后面信安城的情况掌握你出力尤多,当为首功,现下随我一同摘取果实吧”。
随着沉郁低沉的鼓声咚咚响起,原本散落各处养精蓄锐的军士纷纷起身,在城墙下百五十步列成一排排的矩形阵,几十面一人高的旁牌,被陆陆续续从后营搬运至军阵兵士前方,一箩筐一箩筐的箭簇由军侯一一分发给旁牌后面的军士。
陈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旁牌,万余箭簇,什么时候他洪兴军的一个小小指挥,可以拥有如此的资源了?
梵烨没有理会副手的惊讶,简单解释了一句,“我把这次攻城的大部分军功让出去,并且承诺一日夺回信安,换了洪都府快速签发的剿匪文书和这些武器”。
听着越发昂扬急促的鼓点,梵烨起身上了坐骑,“梵武,让亲卫披甲,准备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