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陈妈拿了一点零花钱,陈小花这次是孤身一人去了青阳镇。
处理完发征文的事,陈小花就去找那间“心悦居”。
推门进去,看到这次的老先生还是坐在沙发上,没有下棋,而是品茗静坐。
陈小花有些局促地上前,她对于这位老先生有莫名的敬畏,“老板,我来还书。”
老先生正沏着茶,没看她,“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吧。”
陈小花对着老先生小声应下,就走进去放书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放书的速度太快,已经隔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还能准确找着位置。
等她出来的时候老先生突兀地开口,“小朋友,坐下来陪老头子我聊聊天?”
陈小花面上一惊,也没回绝。方一坐下,莫老先生就把准备好的茶推到了她面前。
看着面前刚刚沏好的,茶香袅袅的杯盏,陈小花突然意识到这位老先生似乎是专门在等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陈小花疑惑地看向对面的老先生。
老先生对着她温文一笑,奇妙地安抚了她内心的忐忑。
“书这么快就看完了?”
陈小花不大自在地回答,“还没看完呢。”
“可看得懂?”老先生突然目光如注。
外文译本是中英对照,这意思是问《道德经》,陈小花略迟疑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只是死记硬背了一些。”
“甚好甚好。”老先生宽慰一笑,“古人读书都是先背而不求甚解,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问我。”
陈小花听到前半句不由自主地就松了口气,听到后半句那口气又被提了上来,“...全都...不懂。”
哪知老先生直接笑开了,笑声爽利而亲切,笑得陈小花一脸蒙逼,就这么傻傻地看着老先生。
老先生笑着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不过老头子我对着你还有一事相求呢。”老先生突然严肃了面孔。
惊疑得陈小花小心脏又是一颤,她发现这个老先生让她这么一惊一乍很容易让她折寿十年,一副诚惶诚恐脸,“老板您说。”
“老头子我年纪也大了,就想找个学生继承我的衣钵。”
陈小花傻眼,“衣钵?”
老先生还以为小孩子不理解这个词汇,“就是做我学生跟着我学书法。”说完就站起身对着她示意,“跟着过来看看。”
陈小花有些迟疑,她对陌生人都有几分防备之心,但这个老先生的风貌仪态令人由衷心折,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老先生引她上了二楼。
二楼正对楼梯的也是一个山水泼墨大屏风。
大屏风后面是书房,窗口正对着南边,阳光洒满整个书房,桌子上文房四宝齐具,墨香缭绕。
常言道高手在民间,陈小花觉得这次她是真的遇上高手了。
“《道德经》再拿回去多看看吧,一次读不完,这本书我们老祖宗都读了两千多年还在读。”莫老缓慢铺开宣纸,毛笔在墨汁中浸染。
写“阴阳”二字,说,“想想自己的手为什么有正反两面,这是非黑即白的认知。”
写“若水”二字,说,“练心如水,承载天下,这是心性的磨练。”
写“无为”二字,说,“不动于心,顺其自然,这是大道。”
当然,老先生也没觉得她能听懂,只是配合着装逼展示自己的书法:或婉转如勾,或一笔之下,一笔一划,轻重缓急,自成章法。”
信手落笔,写得飘逸流畅,姿态纵横,生气灌注,叫她看了,都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莫老的神韵气质。
陈小花不得不承认这位老先生装得一手好逼,看着这神韵超然的字,她眼红得不行。上一世她写得一手绢秀小字,秀丽有余刚劲不足,就好像她纤细的神经,软弱的脾性。
老先生自然察觉出陈小花的动心,言语诱惑道,“要是你真是个能成材的,老师不收学生钱,下面的书任你看。”
这话成为压垮她本来就不坚定的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陈小花两眼放光,“我愿意。”
“名字。”老先生一脸温和地看着她,递给她毛笔。
陈小花习惯性地用右手接过,反应过来又用左手拿笔,写下歪歪曲曲的“陈小花”三个字。
莫老看了陈小花的动作,目光微闪,也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直接指了指旁边写好的书法作品左下侧“莫开言”的署名字样。
互通了姓名,莫老就开始了授课。
学的第一次,陈小花光是学握笔姿势,就保持了整整3个小时,这对于小孩子是极难忍受且需要很大毅力的事,回到家陈小花的手酸痛了好几天。这还不算,第二次去的时候,莫老直接在她手臂上绑了一坨重物吊着,陈小花开始试着扭动手腕,难得的得到了莫老的夸赞,“这个是要下一番苦功夫,难得你肯用心。”
学毛笔字贵在坚持,年纪小,能学好的几率很大,就怕不肯吃苦。陈小花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是能吃苦的。
寒假剩余的日子里陈小花练毛笔字练得废寝忘食,近乎走火入魔。
毛笔字打基础很重要,横竖撇捺,每笔每划,陈小花每天都练了个七八百次,练到家里的废纸都不够了,陈妈还特地去收集了一大叠废报纸。
陈小花不用右手的原因除了暴露成年人的字迹,现在又多了一样,左手像是一块未经打磨的原石,用左手练字可以塑造出全新的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