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些女子,都是他的女人,都曾经在他的榻上,和他缠绵交合。一时间,心竟如针扎的一般,浓浓的酸意涌上心头。
只是,却还是笑着的。
终于便到了若如面前。
若如亦是浑身一凛,忽地如见到猎物的猛兽一般精神一抖,坐直了身子。
“云婕妤可是来迟了。”她笑,眼睛扫视四周,只见妃嫔眼中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嘴角的笑意越加明显。
画扇亦笑,恭顺柔和。却不恭身行礼,只直直地站着:“初儿近来身子一直不好,昨夜风急雨骤,没想到早上就贪睡了。娘娘大量,必不会计较的。”
若如还未开口,一边早有吴嫔忍不住哼了一声:“好大的架子,见到皇后娘娘居然不行礼,真真地没了尊卑了。”
殿里的人自然是都注意到了,只是没人敢和画扇撕破脸皮,吴嫔这么一说,一时间那些故意看着别处的眼神都齐刷刷地盯到了若如和画扇身上。
画扇懒懒地扫了一眼四周,心中冷笑。
要她给这个杀母仇人兼杀害姑姑的仇人行礼?她便是死了也不会的!
“初儿的腰肢一向不好,娘娘原先就有了特令,许初儿无需行礼的。是么,娘娘?”她笑,看着若如。
若如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画扇,你倒是还有些手段!我倒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个特许了。
“本宫是说过的。”她平静地,“来人,还不伺候云婕妤坐下,婕妤身子娇贵,站久了可要累着,到时本宫可如何跟皇上交代?要知道,云婕妤伺候皇上,还得靠这一把柔腰呢。”
话语中明显的意思不言而喻,只听见周围有低声的嗤笑与不屑,若有似无的,似有人骂了一声妖女。
那吴嫔更是笑得放肆,顺手打翻了几上一只青底百花的小盏,咯咯地笑个不停。
画扇面色不改,小柔搀了在位子上坐了,满桌琳琅的菜肴,香气扑鼻,画扇却不看,歪了在一边与清水宫芙蓉阁的甄嫔说起话来。这甄嫔祖父是前朝大昭时就在朝中任户部侍郎的甄之在,到如今已经是三朝元老,故太后特旨,由甄家挑选一名待嫁的女儿送进宫来。这甄嫔平日里为人倒是极为和气友善的,画扇进宫不到三日,便亲自上门来拜访,言谈之间亦不不屑之色,画扇心中倒是极为感激。
虽不至于将其视为知己,却亦算作是朋友了。
“昨日里我出门,瞧见姐姐的芙蓉阁外头,新荷已经展了叶子。才三月的天气,是如何做的?”画扇品着清茶,笑意盈盈。
甄嫔温和地笑笑:“这我也清楚,只听说是芙蓉阁的荷花每年都开得极早的,才得了这个名字,想来是天赐大玥的福祉罢。”画扇点点头,复不再问。拿眼角悄悄地一扫,只见这殿里上下,无一人不是拿眼角瞧着她的,心中一乐,脸上却不动声色。
这时,忽有皇帝身边的内侍齐一枚送来皇帝御赐的瓜果美酒,算做为皇后开春宴添意。这齐一枚往日里都是跟在吴意子后头的,生的一双机灵的眼,嘴巴极甜。画扇才忽地想起,竟是有好几日没有瞧见吴意子了。
正想着,前头吴嫔亦发问了:“齐公公,怎么这几日有没看见吴公公在皇上面前伺候?皇上是不是给派了什么差事?”
齐一枚笑着答道:“一枚替总管谢过娘娘关心。公公并无公事在身,只是前些天染了风寒,怕玷污了皇上龙体,和宫中各位主子的金安,便出宫去小养一段。”语气是极为恭敬诚恳的,画扇却不信。
忽地有那王才人低低地笑道:“这几日是怎么了?吴公公病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祁连子亦不好了出了宫去。”便回身对自己身后的一名小太监吩咐道,“你可听见了,日后该多当心着点才是。”
话似乎是信口说来,在场许多人心中却都咯噔一声。
画扇不禁抬了眼去看若如,只见她面色平静,似无不妥之处,她身后的喜儿倒是忽地白了白脸色,只是一瞬之间便恢复了恭顺的眉眼,画扇却看在了心里。
她在打什么主意?
隐隐地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要来了么?云若如,你已经在开始谋划如何对付我了罢?
“好了,既然人都到了。喜儿!”若如眉间笑意盎然,举手之间尽是皇后风范。喜儿闻言,便轻轻一击掌,便有大殿之后的乐师开始演奏。清音了了,丝丝入心。画扇的心思却不在这美妙的乐曲之上。
她,定是派人回大兴去了。
那日连宸祈到她的流云轩,面色铁青难看,在桌边坐了一坐,便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彼时她正在梳妆台前描着如黛细眉,并不看他,耳朵却敏感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只听见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朕该如何问你……”
才放下手中的眉黛,转身一笑,却不语,只是看着他,目光清澈。
连宸祈却忍不住别开脸。
这样的目光,他要如何相信她是个娇纵惯了的无赖女子。他有强烈的感觉,她一定就是她,只是却不愿意承认!
“皇后说,云画扇已经死了。”他低低地说出口,敏感地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心中猛地揪了起来。
“是么……”画扇哑然而笑,“皇后还说了什么?”云画扇,且让我听听你又编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是如何的精彩。
连宸祈便一五一十地讲若如的话说了,眼睛是一刻不离她的脸,期望能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他想要的答案,却终是徒劳无功。
再亲不过的姐妹,被山贼劫了去玷污了清白,临终前托付于她?
画扇心底冷笑一声,倒是会编。
“皇上到我这里来,是要问我这事的真假?”画扇黯然地低下头去。
连宸祈心中一动,忽有愧疚感涌上心头。即使她真的不是云画扇,他也断然不信她是若如口中那样的人。
只是,他连皇后都娶错了,又如何信自己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