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画扇脚步匆匆,却又要防着那些在宫墙外巡逻的侍卫。
都是宫里那些势利眼的奴才,看着她们好欺负,连每月该得的米都给克扣了一大半,言姑姑只能拿出自己以前的积蓄,让她出宫去买些米来。
她欠言姑姑的,实在太多了,若将来有机会能报答,一定要把她当作母亲般的供养。
忽地想起那眉眼如画的男子。
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了无音讯。
那一句娶她的承诺,是否只是他的笑谈而已,回了家中,便将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但,她又没有强迫他要娶她,是他自己提出的,又怎么会是骗她的呢?
可……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他能听出这话的含义吗?
云画扇,她的名字是云画扇。
小心地摸索着,终于到了那个小洞前。她四处观察了下,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便弯腰钻了进去。
却还没等她起身,便被人用力按住。
“我抓到了!”一个亢奋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叫着,瞬时间整个荒园里是灯光大亮,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心里一沉。
这下完了,那个丽妃娘娘天天盼着她死,今日被她抓住这个把柄,一定会跑到皇帝面前去告状的。
落秋宫。
丽妃一身华服,坐在上首好不刺眼。
那大红色的宫袍,金色的滚边,绣着繁复的花色;头上满是叮当作响的珠钗首饰,一双凤眼一横:“宛言,你好大的胆子!”
宛言自知今日责罚难逃,咬了牙,啜泣着:“娘娘恕罪,是奴婢的错,让公主偷偷溜出宫去为奴婢买一些日常的用品,公主年幼无知,还望娘娘只惩罚奴婢一个……”
闻言,丽妃却是冷然一笑,怒道:“本宫要教训谁,还轮不到你来指点!你们两个贱人,竟然敢违抗皇上的旨意,擅离冷宫,今日若不处置,必定让皇上蒙羞!”
话毕对左右道:“来人,把这两个人捆了!”
又站起,款款走到画扇面前,展一个巧然的笑:“七公主,你不是年年都要去陪你那个短命的娘吗?今日本宫就送你去和你娘相聚!”
画扇浑身一颤。
她知道自己每年都出宫去祭拜母亲?也就是说她有可能知道了母亲的衣冠冢!
惶恐地抬起头,正对上丽妃那得意洋洋的脸。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丽妃嫣然一笑:“你以为,本宫会放任你们在后宫胡闹?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本宫的掌控之中,这么些年来没有处置,不过是本宫可怜你罢了。”
“你若敢动我娘的衣冠冢,我便跟你拼命!”强忍住心中的恐慌,画扇愤然地便要冲上去,却被一边的侍从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拼命?恐怕你很快就没有命来和我拼了。”丽妃狞笑,优雅地理了理衣襟,便踏着莲花小碎步悠然而去。
云画扇,当年我没能把你和你娘一并除掉,今日却不会再放过你。
阴湿的地牢内。
画扇与宛言相互抱了,蜷缩在一处稻草上。
那稻草亦是湿的,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湿闷的热气;稻草底下,是不断来回的蟑螂臭虫,亦有时不时刺溜而过的老鼠。
“姑姑……”画扇紧紧的抱住言姑姑,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盯着地上那些活物,鼻翼泛酸,几乎要哭出来。
宛言忙抱了她的头在怀中,小声地安慰着:“公主莫怕……若没有皇上的准许,丽妃娘娘是不敢轻易伤你的……”
皇上当初答应了雪妃娘娘要照顾公主,他若心中还有娘娘,该不会食言的。
画扇懂事地点头。
心中却是凄然。
为什么,她亦是父皇的女儿,亦是大兴国的公主,却要受到如此的待遇?
难道……
她真的是天降灾星,才克死了娘吗?
她抬头,那高高的灰色泥墙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子,装了栅栏,将窗外的景致割得支离破碎。
那是一弯月牙,如梦里母亲笑意盈盈的眼,那样温柔。
“孩子,娘并不怪你,你不是灾星,是娘的宝贝儿……”仿佛有娘亲的温柔细语在耳边,她渐渐地入睡,眼角是遗留的泪珠,却亦有唇边安然的笑意。